在阿翁面前,他从来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丈夫,他永远是那个需要阿翁庇护、依赖阿翁生存的孩子。
在阿翁即将离去的现实面前,他硬撑的力气和体面,土崩瓦解,碎得干干净净,只剩剜心刺骨的痛。
只剩下最原始、最撕心裂肺的悲痛,和一句在心底疯狂呐喊却堵在喉咙口,哽咽了许久才说出口的哀求:“别走……求你……别丢下我……”
袁阿翁见他哭得这般撕心裂肺,不禁悲从中来,有些续不上气,像哄着幼时的袁琢一样拍着他耸动的肩膀:“好啦好啦傻孩子,阿翁很圆满,没有遗憾,阿翁看见你在元安立住了,遇到了很好的人,这心里头踏实了,甜着呢,往后啊……多笑笑……”
说了这么多,袁阿翁已经有些目光涣散了,他费力地拍了拍袁琢的肩膀:“昭丫头呢,我怎么没看到她?”
祝昭连忙抹掉脸上纵横的泪水,从屏风后出来了,她走到床边蹲下,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嘴角却向上弯起,对着阿翁露出了一个笑容,声音轻柔道:“阿翁,我在呢。”
袁阿翁牵起她的手,又拉起袁琢的手,将他们二人的手交叠,他什么都没和祝昭说,可看向她的眼神却像什么都说了。
他想告诉她,阿琢很苦,我走后你要帮我多看着他一些。
他想告诉她,谢谢她。
祝昭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意,笑着冲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袁阿翁满足地笑了笑,转而看向了袁琢:“昭丫头很好,你许给她的事情莫要忘记,你也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往后,往后也不非要留在元安......”
祝昭只觉得心里一酸,怔怔地掉下泪来。
她的泪水最终还是决堤了,是她说好不哭的,可到头来也是她哭得喘不上气来。
“不哭不哭。”袁阿翁轻柔地抚摸着她埋在被褥中的脑袋,“阿琢,你们休息吧,别呆在这里了。”
袁琢至悲至恸,却只能强颜欢笑地拉起了无声嚎啕的祝昭,却无论如何也走不了半步。
他如何不明白,这一走是永别。
袁阿翁的目光,在袁琢强撑的笑脸上流连了许久,那浑浊的眼底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不舍与慈爱,却也带着一丝尘埃落定后的疲惫和解脱。
他极轻地吁了口气,气息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仿佛耗尽了最后一点支撑的气力,眼皮也沉重地往下耷拉了些许。
他努力地维持着一点清明,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天不早了,都回屋歇着去,阿翁也乏了,会吓到你们的,阿琢听话……”
袁琢最终还是在阿翁那越来越微弱却异常执着的目光逼视下,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带着祝昭离开了。
他一步三回头,每一次回头,都看见阿翁努力地对他弯着嘴角,浑浊的眼睛里全是无声的催促和安慰。
他几乎是挪到了门口,最后望了一眼昏黄灯光下那张安详带笑的枯瘦面庞,才心如刀绞地掩上了门扉。
天色将明未明,最黑暗的那一刻。
赵楫和李烛急促赶到袁府的时候,里头不时地传来哭声。
而袁阿翁的屋子那边,死寂得可怕。
一种冰冷彻骨的恐惧攫住了袁琢的心脏。
他猛地推开房门,几乎是跌撞着冲了进去。
屋内的油灯不知何时已熄灭了,只有熹微的晨光透过窗纸,吝啬地洒下一点灰白。床榻上,袁阿翁静静地躺着,姿势与他离开时几乎一样,面容甚至更加安详平和,嘴角似乎还凝固着一丝极淡的、满足的笑意。
只是那枯瘦的手,再也不会抬起轻拍他的背脊。
那浑浊却充满爱意的眼,再也不会温柔地注视着他。
那胸腔,再也不会随着微弱的呼吸起伏。
袁琢踉跄着扑到床边,颤抖的手指带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冀,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碰触到阿翁放在身侧的手背。
“阿翁……?”他嘶哑又轻轻地唤了一声,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重的寂静。
一瞬间,他冷静得可怕。
他跪在袁阿翁床前,规规矩矩地给袁阿翁磕了三个响头。
他转过身子来淡淡地对身后极力捂着嘴不肯发出一丝一毫声音的祝昭说:“我们换了孝服去正堂。”
日头初升,雪后初霁,天光响晴。
正堂已是一片缟素,袁府已是白幡如雪。
灵堂里只有几人。
祝昭领着赵楫和李烛跪在灵前,麻木地随着声音磕头。
李烛在祝昭旁边跪下,沉默磕头:“可要我去报丧?”
“袁琢说阿翁喜静,我们几个送送他就好了。”
祝昭起身,李烛虚虚扶了她一把,祝昭向他颔首表示谢意。
“中郎将与阿翁相依为命多载。”赵楫向祝昭行了一礼,“祝姑娘请多宽慰帮衬他,天策卫的事情就交给我和晦卿,让中郎将别担心。”
祝昭依然颔首回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他人呢?”
“请人做法事,后续的发丧,以及扶灵回瑕州,这些事情都需要人做。”李烛道。
赵楫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祝昭再次看到袁琢的时候,是在晚上。
他跪在灵柩前,背影挺直。
府中的嬷嬷悄悄同祝昭说:“主母,主君已经一日未进食了,您劝劝他。”
祝昭微笑着应了一声,抬脚进了正堂,跪在了他身旁。
“我来守灵,你去歇息吧。”袁琢轻轻道。
他的喉间像是被塞住了一般,暗哑。
“我来吧,你好歹吃些东西。”
“......让我一个人陪一会阿翁,好吗?”
祝昭转过头去看他,然而他只是一身孝服,目光呆滞地望向前方。
她忽然觉得内心一阵抽痛,她在世上没有这般相依为命的至亲,或许不能与他感同身受。
但她知道袁阿翁待她好,好到虽然只认识月余,她也会为他大哭好几场。
更遑论袁琢?
他自小没有受到父母关爱,袁阿翁给他的爱是独一无二的,是绝无仅有的,是可遇不可求的。
他如何能不悲伤,他如何能强颜欢笑?
“好。”祝昭提起衣摆起身。
青油灯在灵柩前明明灭灭,照得灵幡上的墨字泛起幽光。
香炉里的香灰积了厚厚一层,几炷香歪斜地插在其中,有的已熄灭,只剩一截焦黑的香头。
袁琢跪坐在蒲团上,膝盖早已没了知觉。
听到脚步声远去后,泪水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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