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点了温成皇后荔枝香,书案上摆着一套兔毫盏茶器。薛盟正襟危坐于案后,手里捧着一卷《香说》,却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一则他背上的伤还没好全,强行沐浴更衣折腾了一回,又端坐小半个时辰,难免吃力。
二则他于香道茶道历来只知享用,从未细研根底,哪有趣味可言?不过是得知歆荣要来,总得寻一二雅事闲话。
至于纤纤,他全没放在眼里,当面提点两句,自然就打发回去了。
好容易等到澜序通传,薛盟搁下书连忙让请,进来的除了歆荣,只有纤纤一人。
薛盟见她便厌,心下不觉淡了两分,只招呼了歆荣对坐,烹茶奉于她。
歆荣屈指轻叩桌案道谢,寒暄两句,渐渐将话头引到纤纤身上。
薛盟没让她为难,径直道:“母亲爱护我们,特意赐了个她这样得力的人来。正巧你在府里久不出门,身子骨自然日渐娇弱,连我近来也甚觉不痛快,很该出去走动走动、换换心肠。”
说着转向纤纤:“从前府里没有一个抵用的人,奈何不得。你来了极好,横竖平日里事情也没有两件,你皆做得主,再不然,还有两位宫里出来的嬷嬷呢。我知你在母亲身边时,这些都是最娴熟的,这会儿可别推脱自谦,不然就是敷衍我们了。”
纤纤起初听到他们出门单撇开自个儿,一颗心便直往下沉;及至许她理事管家,却不许名分,越知薛盟不待见她,自己出力也讨不了好,往后的前程可谓一眼无望。
但从薛盟尚幼住在公主府时,到搬出另过,又娶亲成家,这十数年母子之间的交锋,她都屡次旁观过。长公主占据着孝道的高地,对儿子的不驯只知伤心幽愤,并不比她看得透彻——绝大多数时候,薛盟都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儿。
眼下他主意已定,任凭自己怎么恳求都动摇不了分毫,还会惹得他更为不悦。莫若先顺从应下,将来见机而作,兴许还有他回心转意的可能。
念及此节,纤纤微垂下头,起身又蹲一回礼:“既然家主有命,奴婢拼死也不敢辜负。”余光瞥向薛盟一霎,见他摆了摆手,方才怯怯退出门去。
澜序这回长了心眼,再溜得没影儿了。四下无人,纤纤究竟按捺不住,两行清泪滚下来,再不能断绝。
她一面拿手帕拭着,一面往自己院子走。半路正遇上歆荣给她专门提餐的秋雁,小丫头迎上来关切道:“姑娘怎的了?叫我好找!”
纤纤立时骂她:“我去哪里,还要求你恩准不成?每日家端几样饭食来,便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功臣吗?”
秋雁引火上身,不敢回嘴,鹌鹑似的缩起脖子,唯能受着而已。
无论如何,动身的日子定了,大伙儿也就打点起了随身包袱。
八红悄悄告诉梵烟,秋雁正暗里寻辙,想换个地方当差。
梵烟一听,停下手里活计:“怎么不来禀夫人,非得舍近求远找门路?”
八红这上头比她更明白些:“她本是跟着娘老子一家投身进来的,因为府里主子原只两位,没那许多差事,起初被派在湖心亭看屋子,后来因夫人吩咐,才去了纤纤姑娘那儿,月例从二三百钱涨到了一吊,谁不说是高升?如今却要辞掉,倒像不识抬举。”
说着反劝梵烟:“姐姐不知,他们一道来的几房人,彼此干爹干娘干儿干女认了不少呢!私底下哥姐弟妹的叫,真有了好去处,个个心里有一把好算盘。秋雁想退下,多的是人想顶上呢,何不由着他们显神通?”
梵烟嗔她:“属你精怪,隔岸观火,巴不得烧大些热闹。”
八红笑嘻嘻的,也不反驳。
“她不挑明,咱们确实不好大包大揽——毕竟她名头上仍是纤纤姑娘的人,真有个什么,自然有姑娘处置。”到时他们都走了,正好看看纤纤行事如何。
背地里无人时,为求稳妥,梵烟仍是向歆荣通了气。
“随她们去呗!”歆荣比八红还刁钻:“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咱们不在,兴出多少风浪呢,也自有人治理。”
梵烟早看出来了:两位嬷嬷住在府里,显然是身份特殊大于实际作用,一向恪守礼节,从不沾染是非。若还有谁出手,就只能是长公主了。
沉思一阵,她越发小声些:“依我看,薛赞善并不是那等心胸狭隘之人,怎么这般容不下纤纤?难道在宫里挨的一顿打,皆因长公主告了御状?”
歆荣嗤嗤笑起来:“你当当今天子是戏文里的包青天、专断家长里短?姐弟也好,甥舅也好,终究越不过君臣去。”
掩口打了个呵欠,又说:“越扯越远了。赶紧睡上一觉,早起出发是正经。”
梵烟还待再问,至此也只好作罢了。
次日月牙儿还挂在树梢上,房里已点起了灯,十锦满头是汗地解开包袱,重新往里塞东西。
“收拾了多少天,还是丢三落四的。”九莺看得好笑,连忙上来搭手:“帕子面脂都不要紧,谁都能匀你一些…怎么还有一包土?”
十锦红了脸:“夫人没出过远门,带上这个,能防水土不服。”
歆荣正与梵烟说着话,闻声既是感念,又是忍俊不禁:“多谢你周到。”
其余人见状,也就都不说穿——别院虽说出了城门,但仍属帝京下辖,实在是一样的水土。
拾掇停当,大伙儿乘轿的、跟车的,包袱挎在臂弯,箱笼堆在车后,咭咭呱呱,说笑不绝。
只九莺不去,“山林里住了八年,就捡了八年枯枝野果,再不向往那日子”。自请留下来看屋。
以至马车驶过府前大路,梵烟仍频频回头张望,自是什么也看不见。
歆荣酸道:“就这么难舍难分的,余下咱们都是外人了。”
“略觉感伤罢了。”梵烟似喜似嗔:“咱们这几个人,少有分开的,偏她又是为这样的缘故,我如何不感同身受?”
歆荣跟着太息一回:“那一年你家里来信,说到乡下舅家躲兵祸,哪里能想到自此就断了音讯。”
其实梵烟还瞒了她一部分:爹在信里说,这一季家里多打了许多粮食,碍于米价实贱,她的身价银还差一点儿,安慰她再捱一年,打起仗来,米面便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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