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正逢歆荣信期,不巧这回无端端的,居然作怪起来,浑身不自在,连床也下不了。
梵烟捧着一盏冰糖炖血燕,坐在床边,一匙匙喂她,动作轻柔,嘴里却数落:“什么无端端,准是你贪嘴,哪有把螃蟹都拆了拌面的。那东西鲜归鲜,寒性大着呢。”
歆荣见她此刻一心扑在自己身上,暗觉受用,肉|体的疼痛倒不甚要紧了。存心支使她:“白喝这甜水儿做什么?不如起个锅子涮羊肉吃。”
梵烟却笃信“不时不食”,不依她的。正待再劝,七巧进来,说纤纤到了。
歆荣一听,径直躺回去,也不闹着吃这吃那了,恹恹道:“我身上不得劲儿,梵烟替我回了吧。”
纵是半真半假,梵烟到底不忍勉强她,将燕窝交到七巧手里,嘱咐她必得服侍着歆荣吃完,自己出来应酬纤纤。
“…正是夏秋交替,人有些惓懒而已。听说姐姐来了,心下本来欢喜的,又碍于不曾梳洗,见了面反是失礼。”梵烟与纤纤互相蹲一蹲礼,分坐下来,又斟茶与她。
纤纤接了,暗里盘算:自己日日都来,若真想着一见,自能从容露面,无非仗着嫡庶有别,料定自己唯有忍气吞声的份儿而已。
且不知身上惓懒的说辞是随口诌的,还是真有几分影子——她入府快一旬,从不见薛盟到内院来。
胸中丘壑再深远曲折,面上犹自温驯。拉了几句家常,澜序来了。
他不便进内室,原在院里便叫住了路过的九莺,央她替自己传话。只梵烟顾忌纤纤也在,薛盟受责未必愿意让她知晓,忙忙出来截住话头。
纤纤跟着露了面。澜序不意她钻营到这儿来了,一时讪笑着扯谎:“早先托梵烟姑娘做的几样针线,如今可得了?且交予我带回去。”
梵烟点一点头:“等我取去。”一面请纤纤自便,一面回内间来拾掇绣箩,随手拣了两三个荷包在里头,拿一张帕子掩住了。
歆荣撑起身来:“这是做什么?”
“澜序不便让纤纤听见实情,信口说取针线活儿来了,只好凑几样充数。”
“偏他会弄鬼。”歆荣嗤了一声,由他们去了。
那边厢,澜序顶着纤纤狐疑的目光,悠然捧着绣箩去了。回到书房,薛盟见只他一人,顿觉失望,可有可无地问:“手里拿的什么?”
澜序如此这般说来。薛盟略略拧眉:“何须乔张做致的?纵她知道了,还能回公主府报信儿去?真肯走倒又好了,连母亲听了也快心些。”
澜序舔了舔唇,劝解道:“爷又何苦往窄里想——再是母子失和,终究'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况且爷比奴才明白,多半还是今上…”
点到即止。着意换别的话头,澜序便将绣箩里的帕子给薛盟过目:“这绣活儿真是神了,赤鲤鳞片都泛着光似的。”
“放回去。”薛盟道:“幌子归幌子,她们姑娘家的东西,别乱碰。”
澜序原不通其中关窍,闻他此言,心中方有些跃跃欲试:难道梵烟姑娘还能要回去?或者我该自觉完璧归赵?
薛盟不管他那些百转千回,吩咐道:“东西搁好,趁着凉快把药上了。”
澜序赶忙应了,安放好绣箩,又洗净了手,替薛盟揭开薄被,先打了个手巾子小心拭过,边拿丝棉蘸取药膏,边念念有词:“这药确实管用,如今梵烟姑娘额头上一点儿痕迹都没有了。爷再耐着性子敷几回,恢复利索了,走马放鹰哪样不好?再携同夫人她们…”
薛盟听他越说越没谱,不耐烦打断了:“少聒噪。仔细唾沫星子落在药上,我必捶你。”这才清净。
下半晌,梵烟当真来了。
“我们夫人听见说不日要出门,这会儿已然盼上了。原要过来与赞善说话的,无奈这几日身上不好,委实不便来。仍叫我来问安,看看有什么需用,从旁帮衬帮衬。”
她一番娓娓道来,薛盟起起伏伏大半日的心竟安定了。连忙吩咐澜序搬个绣墩,请她坐着,说:“上年我在京郊修了一片别院,房舍虽寻常,胜在地方开阔,依山傍水。还养了几匹马、种了些花木,不论什么季节去了,总有消遣法子。”
梵烟听得神往,思及歆荣从前也常念叨去外面大千世界长见识,没有不答允的。余下的便只有一件事操心:“我先讨个情儿,届时可要许我跟着夫人——另外一桩,纤纤姑娘呢?若是贵客,不好单撇下她自家逍遥去;若是同去,该依着什么例儿来?”
薛盟起初尚眉目含笑,爽快应下的话险些出口,就被这后半截硬生生堵回了去。
此事若落在他人身上,薛盟旁观,必能条分缕析其中利害:欲取之,必先予之。明白抬纤纤作妾,有了身份得了意,无论同行与否,不愁抓不着她的错处敲打,教她往后只能规规矩矩偏安一隅,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可他偏偏就在局中,不能不受爱憎左右。
“既然是母亲赐来的人,留在府里镇守不是绝佳之选?再有两位嬷嬷襄协,保管出不了一点岔子。出游是为使夫人开怀,哪能少得了你?随行的人与物,你只管安排就是。”
他自觉权衡有道,不想梵烟眼底暗含些许欲说还休,总归不是领情的样子,一时竟生出几分幽怨来。
梵烟虽不知其所以然,但敏锐捕捉到了他的情思,不忍违拗,嗟叹一声:“明日纤纤姑娘来,我便请她一道过前院面见赞善,再不传这些左右为难的话了!”
她一时本性流露,薛盟唯觉可喜,重新笑逐颜开:“你来我求之不得,谁管旁人如何!”
及见梵烟怔住,方知失言。前者随即站起身,退后两步福了福:“扰赞善多时了,还请安养着吧。我也该回去复命了。”却行出去。
门口闲站着的澜序来不及挽留,朝绣箩看一眼,又朝薛盟看一眼。
梵烟一路疾走,习习凉风拂在脸上,滚烫的两颊慢慢降温,心神也渐定下来,暗里思量:他因极珍重歆荣,素来爱屋及乌,一时忘了形,倒正合他的作派。
前院门栏窗牖皆已被抛在身后,脚步放慢些便也无妨。念及出门时歆荣恢复如常了,自己暂不急着见她,且于沿途景致间流连片刻。
却说薛盟当日修这宅子,着实煞费心血,内院更是三步一奇石、五步一异草,峰回路转里不期柳暗花明。梵烟倚在曲桥栏边看了一会儿水禽,远远望见一丛芍药正秾艳,不由喜出望外,便下了桥寻访过去。
原来这一片日光充沛,其后兼得绿荫环绕,终年温暖宜人,故而值此深秋,仍有花相余容。
梵烟身逢这浩态狂香,恍恍然如梦似幻,痴痴伫立半晌,欲寻个依傍稍缓,退了两步,小臂碰着一蛇形软物,惊了一下,倒醒过神来,定睛再看,原来是一架碧藤秋千。
她这才后知后觉,甫进府时便听说是薛盟特为歆荣所架,惜乎歆荣自小对这些玩意儿兴趣缺缺,一直不曾来过。
梵烟倒有些意动,只是歆荣没坐过,自己总不该抢了先。便悉心撷了数枝婪尾春在手中,想着哄歆荣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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