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人拿回来了驴棚食槽里剩余的草,王母一把夺过来闻了闻,原本还存着一丝丝侥幸的心顿时如坠冰窟。

她整个人跌坐在地,村长深情严肃:“这就是金乌草,你们咋能给驴吃这个!”

悠悠转醒的王父听见村长这么说直呼不可能,气咧咧地抢过那把草,可打眼一看他就知道这不是普通青草。

“谁!谁把俺家草料换成这个了!”王父原地咆哮着狂怒,“是谁故意下毒害死我儿!”

王母哭得直拍自己大腿,糊涂哇糊涂,怎么会没注意食槽里的草料被人换了。

“今早出来接亲前刚喂过一次,老子亲自喂的,肯定有哪个龟孙跑进来偷偷换了。”

当时人那么多,鱼龙混杂难以确定,不过也正因人多说不定就有人正好看见。

果不其然,人群中很快有了声音。

“诶,我今早好像看见瓜娃子鬼鬼祟祟地从王家驴棚跑出来了。”

“你这么说我也记起来,那小子今早在王家说是来帮忙的,可没一会儿就扯谎开溜了。”

“我跟他一起去的,的确记得他怀里鼓鼓囊囊的有东西!”

众人三言两语拼凑出始作俑者的作案过程,王父怎么能咽下这口气,拉着亲戚就说要去把那小子抓过来问个清楚。

吕央此时恰好已经换完衣服从屋里走出门外,见人群忽然一阵喧闹起来忍不住皱眉:“这是怎么了?”

赵婶娘挽住她的手臂:“说给驴吃金乌草的人找到了,是村东的瓜娃子。”

瓜娃子大名李耀山,也是村东老李家的大儿子,年龄和吕央差不多一边大,她就和那人打过几次照面,每次他都对着自己笑眯眯的。吕央觉得这家伙可能脑子有问题故而一直没同他说过什么话。

也不知道李耀山和王二牛之间有什么仇什么怨,让李耀山要这样报复他。

说起王二牛,吕央的目光便不自觉落到那具已经被裹上白布的尸体上。

活生生的人就在自己面前骤然死去,死的不是别人还正好是将和她拜堂成亲的未婚夫,吕央迟来的感到阵阵后怕。

人命太轻微,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莫名其妙死掉。

就连她自己不也是险些丧命池水中吗。

吕央捂住胸口不再回忆那些绝望无力的瞬间,至少这一刻她还好好地活着。虽然对王二牛没什么感情,加上他家人这一通胡闹又把吕央弄得身心俱疲,但他毕竟死于非命能找出真凶也是好的。

言出法随,吕家村地界不大村东也没多远,王家人很快就把李耀山拖到了赵婶娘家门外只不过后面还跟着哭喊的李家父母。

“你们姓王的作甚呀!干嘛污蔑我儿子!我儿子没杀人!你们儿子死了还想拉我儿下水!”

李家父母喊得撕心裂肺,外头吵哄哄的乱作一团,人群围着六神无主眼神呆滞的李耀山,心虚懊悔都写在脸上了,这模样要说他真无辜,长了眼睛的都不会信。

王母冲上前揪住李耀山的衣领死命晃他,想让他说几句话:“你干嘛要害死我们牛牛!二牛惹你什么了!”

李母狠狠掐住王母的手腕,一点都不打算让步:“你别在这儿乱说!你儿子死了关我儿子什么事!”

两位母亲扯着头发揪着手背扭打成一团,好在围观的一些妇人看不下去上前拉开了两人,王母哭得喘不过气:“让你儿子自己说,他都干了什么!让他看着二牛说!”

李耀山眼神扫过那具苍白乌青的尸体,吓得直摇头,巨大的懊悔和恐惧瞬间压垮了他,他简直泣不成声:“我不是有意害死他的……我没想杀他!我……我是放了金乌草,但分量那么少,没想到就被驴吃到了……”

吕央冷眼旁观,只怕李耀山还是说轻了,金乌草味道不好驴怎么可能主动去吃,他自己喂到嘴边的还差不多。

不过到底是不是真心想害死王二牛,这就不好说了。

听见李耀山供认不讳,村民又开始义愤填膺了,喊着要给王家小子报仇,还人家公道。只有李家父母恨铁不成钢地打着自家孩子:“你干啥呀!你作甚要去害人命去啊!”

李耀山这时候是真的怕了,他疯狂摇头,又对着王家人跪跪拜拜:“我真不是为了杀二牛,我就是……就是想和他开个玩笑。我就是想让他在接亲路上驴发狂让他出出丑,我没想到驴会带着他栽进水塘子里面呀!”

从概率上来说,驴就算吃了金乌草也很难估算具体发病的时间,李耀山没那么聪明,计谋也不可能如此缜密,在这一点上应该没有骗人,只是没想到一切都偏偏凑了巧。

吕央本是在人群外远远地看这一出闹剧,没想到战火离奇地又烧到了自己身上。

“都是因为她!”李耀山猛地抬起头,红肿的眼睛死死盯着什么也没干的吕央,“就是她,明明我对她也有意,她却选了王二牛!我就是气不过,想让他出出糗,让你们这桩婚闹些别扭最好。谁成想……”

说罢,他好像十分悔恨似的反复摇头,把吕央看得一脸懵。

这又跟她扯上什么关系?

再说李耀山对她有意关她什么事,当初上门求亲的人里也没有他,吕央上哪儿知道他那些根本没见过光的深情啊。

吕央都懒得搭理他,李母却像是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般硬要把脏水往吕央身上泼:“都是这个狐狸精的错!她勾引我儿子,我儿子迷了心窍才干出这种蠢事的!我们家耀山是个好孩子,怎么可能故意去害人呢?”

李家人这话说得大言不惭倒打一耙,吕向遥人虽小脾气却是一等一地爆,不等姐姐娘亲开口便先骂回去了:“我阿姊认识你们这一家疯狗吗就来乱咬?长得好看被你看了没找你收钱就偷着乐吧,你们家是没有恭桶还是没夜壶,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

“向遥这丫头,说话就是太直了!”赵婶娘故作嗔怪,心里直赞赏小女儿的伶牙俐齿。

她转身阴阳怪气地掐起嗓子:“大伙说说是不是我记性不好呀?我怎么记得来咱家提亲的媒婆里没有你李家的呀?这话说的倒好像是我们阿央始乱终弃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追姑娘送金子还是送银子了,结果呀,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屈嫱双手环抱努力绷着脸不笑出来,最后还是没忍住:“这一家子嘴皮子个顶个的厉害。”

公冶慎颇为认同的点头:“是,我都得甘拜下风。”

屈嫱挑眉,不太相信写在了脸上:“复临君不是号称三寸不烂之舌、全上华无人能敌吗?居然还没交手就认输了。”

“屈君此言差矣,这旁人说我嘴巴厉害,不过是抬举我嘴甜会耍点小聪明,吵架辩论我可真不擅长。”

公冶慎说罢眼波流转,一双狐狸目看向少女清丽挺拔的背影:“更何况,我作甚要跟少君比嘴皮子?”

争吵斗嘴有什么意思,他捧着她还来不及呢。

屈嫱自然能懂这死狐狸想走什么路线,十足是未来争着狐媚主上的奸臣贼子,就指望着她来唱红脸好让他唱遍白脸了。

她心中嗤笑两声,没再继续说下去。

吕央看着这群牛鬼蛇神在她面前群魔乱舞头疼得很:“既然真凶抓到了,你们就该商量怎么处置他。”

李耀山失控地大吼:“你这个女人怎么能如此冷血无情?”

他已然恼羞成怒怀恨在心,竟要挣脱控制扑向吕央,好在屈嫱反应迅速一脚将剑踢过去直接废了他的一只手。赵婶娘和吕晋安也下意识将吕央护在身后,不让李耀山再有靠近机会。

屈嫱在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的喘息声中干脆利落地拔出了自己的佩剑擦干净,公冶慎倍感遗憾道:“怎么竟捅些不死人的位置?”

后者冷冷回道:“你行你来。”

公冶慎便低声笑了笑,他虽然浑身湿透举手投间前面却是藏不住的贵气,一看就知道不是等闲之辈。

“难不成吕央这贱蹄子就一点问题都没有!?”

李母还不愿放弃,死也得拉个垫背的!她这话又把王家人的记忆牵扯出来,虽然他们没敢出声应和,却已经默默和李家站到了一起。

吕央简直气笑了:“我何罪之有?这俩人,一个不知道是发神经还是犯春梦明明是自己跑去害人又想污蔑我;还有一个倒霉催的,见驴发狂了也不知道跳下来,掉进水里面救上来还能呛水把自己呛死的。跟我有半分钱关系吗?”

这些话虽在家属们耳朵里难听,但句句都是大实话。明眼人都知道这些事儿跟吕央就是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实属无妄之灾。

“那,老王你们想怎么办?”村长终于发话,王父气冲冲地大喊:“怎么办?当然是报官,让这小子偿命!”

村长点点头:“的确只能这样了。”

李家人也知道这下真是无力回天了,哭的哭,骂街的骂街,甚至还在怨恨地瞪着吕央。

见风波看似已过,在场的几家人都要走了,吕央憋不下心里那口气:“等等,那方才那些欺辱我婶娘、哥哥和妹妹的人怎么处置?还有把我扔进水池里面的人,这是蓄意谋杀,不应该治罪吗?”

村长一听就急了,抓李耀山一个不算事儿,按吕央这么说这几十号人都得抓去报关,他这个村长还要脸不要了?

况且上头刚说了,这段时间有贵客要来,村子里闹得这么难堪,让贵人到时候怎么想嘛?

“哎你这丫头怎么那么守死理,你现在不是没事儿吗?”

“什么叫我“现在没事儿”,我方才差一点儿就死了。若不是好心人路过救了我,此刻在你面前的就会是另一具尸体。”

吕央据理力争,丝毫不肯退让,而王家人一看这妮子居然跟他们计较还要抓他们报官也是气得要再动手,反正村长这回儿都站在他们这边!

“谁敢?”

屈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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