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间内,连山渡一边绞干帕子递过去,一边低声猜测:“谁做的,难不成是黄裳祭司?”

那位祭司的脾气向来难以捉摸,除了他,还有谁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对仙首亲传动手?

可青年没有回应的意思,也不需要帮忙。

连山渡只好抱着胳膊站在一边干看。

白渊肩背上的血迹已经被冲洗干净,留下一大片深深浅浅、撕扯交错的血色纹路。

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让人窥见那道阴毒咒印的影子,像毒蛇,游走在血肉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破体而出。

性命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滋味,连山渡想想就觉得无法忍受,若非亲眼所见,他也会和旁人一样,觉得白渊是神巫家极为看重的天骄。

实际却是困在仙洲、不得自由的囚徒。

连山渡默默叹气,关于好友的万般猜测也只敢放在心里,能问出口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问题:“哎?这伤又是怎么回事?”

白渊不太在意地回答:“天地镜灵刺的。”

“不是,这镜灵吃错药了吧?!”

连山渡气不过,咬着牙骂了一声。

这么多天,伤口都已经愈合了。

白渊其实没深想过这事,当时劈天地镜也不过是避免世家察觉到什么。

但现在,他却忽然觉得有些古怪。

捅他的,真的是天地镜灵吗?

不过连山渡紧随着的另一个问题打断了他的思绪:“那这个呢?是旧伤吧,你这伤口还有棱有角的,乍一看跟颗星星似的。”

连山渡随口说完,就端着铜盆去换水了。

一晃而过的水面照出锁骨下的伤疤,也照出白渊逐渐停顿的动作、垂下的眼。

他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想起这是和阿轻第一次见面时,那支不知从哪窜出来的箭。

或许是重拾记忆的缘故,他发现了更多从前被他遗漏的细节,比如——

那支箭,是从她手里射出来的。

回来的连山渡没发现好友的异常,闲聊似的和他提起自己昏迷的三哥:“你知道是仙首把连山穆带回来的吧?但我听说,连山穆不光被地鬼咬了,身上还有洗魂咒的痕迹。”

“仙首肯定是故意的。”连山渡笃定,可又不免感到奇怪,“阿渊,你说会是谁下的手?”

下手的恐怕不止一个,但连山渡确信有一个人一定参与其中,他转过目光,装作不经意地问:“会是和你一起过来的那个师妹吗?”

“你还不如猜是我师尊。”

白渊慢条斯理地取过上衣,正要穿时,被连山渡阻止似的按了按。

“这么着急做什么?”

连山渡眼中蕴着点促狭笑意,朝门口侧了侧头,压低声音说:“我方才瞧见颜师妹拿着药朝这边来了,你要不趁此机会出卖一下色相?”

白渊:“?”

敲门声适时响起,在连山渡兴冲冲跑过去开门的时候,白渊穿好衣服,顺便把帘子也拉上了,正好隔绝了南容悠望进来的视线。

“哎?南容师妹?”

连山渡开门后笑容消失,抬眼一瞧真正的师妹还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踱过来。

“连山师兄,白渊师兄怎么样了?”

南容悠关切的目光扫过隔间,语气因为没看见人而变得有些失望:“啊对了,这是我长姐刚配好的伤药,我听长姐说一般的伤药都治不了白渊师兄的伤,你快拿给他吧!”

“但你这拿来的好像也不是伤药啊?”

连山渡狐疑地举着药瓶在鼻尖闻了闻,皱起了眉,“南容师妹,你拿错了。”

“怎么会......”

南容悠急忙凑过去,才发现竟是腐药。

正好阿轻走来,她想到什么,立刻气呼呼地问:“你怎么回事?怎么会送过来腐药?”

“一瓶伤药,一瓶腐药。”

阿轻脸上挂着一个纯然无辜的表情,慢吞吞道:“是师姐你关心则乱,才会拿错。”

她勾着手指,故意晃了晃药瓶,南容悠就要去抢,却被连山渡拦了拦:“好了好了,再不送药进去,你们的白渊师兄就要不行了!”

连山渡存了些小心思,一边把南容悠朝外推,一边笑眯眯地把阿轻往里挤。

不想被他碰到的阿轻挪开一步,准备离远点,就看见他背着身,顺手关上了门。

也不知道这人又要做什么。

而原本合上的帘子已经拉开,坐在竹榻上的青年正束着袖口,微敞的领口露出一截清晰的锁骨弧线,勾着几绺被风吹过来的发丝。

发丝一动,阿轻的视线也随之一动,她眨眨眼,若无其事地上前问:“师兄要帮忙吗?”

她知道,白渊伤在背上。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位置,她的身体也出现了异样。

可他们的结契明明已经断了。

“......不碍事。”

白渊并不希望她知道他身上咒印的事。

但在阿轻看来,这就是一种拒绝。

被拒绝是件很正常的事,她不以为意地点点头,将药瓶放在桌上:“那我放在这里啦。”

说完便转身开门出去了。

毫不停留的背影让白渊心中生出一种微妙的失落,就好像从头到尾,她都没在意过他。

*

阿轻确实不想在意。

她从医馆出来就回了瑶华殿。

往常这个时候,杂役弟子大多收工了,殿里会变得很热闹,今天却过分安静。

沉沉夜幕也像一潭死水凝住了本该闪烁的繁星,而阿轻每往前走一步,漫天星辰便暗淡一分,并在她跨进主殿大门的瞬间彻底熄灭。

无人能窥探此间。

阿轻恍然回眸看了一眼,身后漆黑得仿佛与世隔绝,无声无息、无影无形,她若有所思地转向窗边正安静喝茶的明舒。

而当她在桌案另一侧落座后,美人面中铭文的力量也沉寂下去,露出少女原本的容貌。

“姑姑。”

阿轻平静地唤了一声,同时看见了放在桌上的那柄剑,剑身细长,即便尘封十年,被烈火焚烧,也依然无法掩盖其锋芒。

是七岁那年,乘玉晔送给她的生辰礼。

但早就丢失在出逃的雪夜,明舒此时拿出来,又是什么意思?

阿轻短暂沉默的间隙,瞥见伸过来的指尖在她发尾划过,紧接着,一截白色的草枝从她发间轻轻落到桌面。

“小轻儿这次出门,倒是认识了不少新朋友。”明舒含笑的目光在草枝上点了点,“这是圣核里长出的蓍草,经卦家常用它来占卜。”

最近接触过的经卦家人,也就那一个,阿轻幽幽地在心里给连山渡记了一笔,从蓍草上挪开视线:“可是姑姑总能让他们占不到我。”

“也还是差点露馅呐。没想到阳宛竟出了个在星占上颇有天赋的灵术士,还正好被你碰见了。”明舒冲她眨眨眼,“不过也无妨,这么多年了,不管占卜结果如何,他们总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

比如认为,是连山惠设法隐藏的踪迹。

“这么多年了,我也一直有个疑问。”阿轻依然平静,“姑姑那时,究竟占到了什么?”

红星异象出现后,她就再也没见过明舒。

此时,在与世隔绝的空间中,只有一盏灯烛照着这方桌案,如同暗黑深渊中漂泊的一叶孤舟。

昏黄的烛光笼罩在两人肩头,明舒脸上浅淡的笑意缓缓消散,她垂下眼睛,看着棋盘上排列的几颗棋子,说:“我占到了公仪一族的覆灭,本想从天机中找到解法,天机却告诉我,此劫无解。”

“我那时不信,可不论怎么推演,都是一样的结果,直到真真出事那日——”

明舒话音微顿,眸光渐黯,嗓音也沉了下去:“我推演不出她那时面对的到底是怎样的死局,却发现了能让你活下来的办法。”

“不,我只是顺势而为罢了。”

明舒摇摇头,再次感慨命运的安排,将所有人都放在合适的位置,“是你临时而起的念头,最终没进家门,也是从前真真救下连山惠的善举,让她拼死护住了你,还有乘玉晔。”

看到阿轻眼中的疑惑,明舒适时解释:“乘玉晔发现了五祭司密谋对真真下手,提前一步到达天虞,却已经来不及了。”

“而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他别无选择,只能逼你离开,否则必会被赶来的五祭司发现。”

阿轻看着软剑,垂落的眼眸意味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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