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殿外，阿轻已徘徊许久，未免惹人注意，她还帮另一个杂役师姐干起了活。
长长的山道两旁点着的灯烛都需要定期更换，是件琐碎又废腿的事，师姐立刻欣喜地将装满蜡烛的竹篮交给了她，还有几块灵石。
阿轻便趁机晃到了神使的眼皮子底下，只是在某一瞬间，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心慌，像有冰冷的风刃划过脊背，带来诡异的刺痛。
但她伸手摸了摸，后背明明完好无损。
真是邪门的事，还有胸膛里若有若无传来的两种心跳，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一般，阿轻抬眸，看见石阶尽头出现的一道黑色身影。
白渊在朦胧的霞光中停顿一瞬，接着一步一步向她走来，从模糊，到真实。
直到阿轻的视野被他占据，她忽然注意到他比方才多披了一件外袍，脸色也变差了些。
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关注到。
“你在这做什么？”
青年在山阶上站定，清冷嗓音混在橘色调晚霞的暖意中，似迎面而来的风。
正要转身的阿轻听到他问，便垂着眼回答道：“山道上的蜡烛烧完了，需要换上新的。”
却不料会有一只苍白的手突然伸过来。
看到暗金祭司袍的瞬间，阿轻瞳孔猛地一缩，连捏在竹篮上的指节都不禁收紧。
神出鬼没的黄裳祭司随手拿起一块蜡烛掂了掂，就又丢了回去，阴阳怪气地笑了声：“还要换？就算不点灯，你们的仙首也摔不死。”
白渊目光掠过那几根煞白的指尖，觉得她的反应似乎过于大了。
从山门口见到黄裳祭司开始，她便有些不太对劲，接着还不断地跟踪，窥探。
可他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
黄裳祭司凉凉地瞥了眼白渊就离去了，至于杂役弟子，则根本没有分到半点眼神。
阿轻有些发怔，连白渊什么时候把她手里沉甸甸的竹篮接了过去，都没有觉察到。
或许是离得近了，她方才终于从黄裳祭司身上闻到一丝浅淡又熟悉的气息，微弱到让她不敢确定，甚至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如果不是幻觉。
已经死了的人，却还活在世间，成了截然不同的模样，又是为什么呢？
阿轻迷茫地揉了把脸，冷风将她头脑中混乱的思绪吹停，反应过来后，她匆匆往石阶下跑去，飞快瞟了眼另一边黄裳祭司离开的背影后，小声叫住了白渊：“师兄！”
青年转身时，外袍被风撩起，让阿轻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
而黄裳祭司也因为这一声回了回头。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的少男少女，笑吟吟地吩咐道：“咱们那位大小姐是不是快到仙洲了？你们可别忘了要好好替她准备一下。”
“尤其记得遣几个女使照顾照顾仙首亲传，别让他到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姑娘相处。”
*
阿轻觉得这师兄还挺能忍，伤成这样，竟还能提着竹篮陪她换了一路的蜡烛。
她原本打算把竹篮拿过来。
毕竟，杂役弟子让堂堂的仙首亲传干这种粗活，传出去岂不是倒反天罡？
但白渊没有归还的意思，只侧着身，定定地瞧了她一眼，缓慢念出两个字：“师妹？”
像是对她那声“师兄”的回应。
真奇妙，白渊想，他从没叫过谁师妹。
四目相对，在拂来的晚风中，阿轻疑惑地眨了下眼，而白渊忽然想到记忆里某个她娇声喊“师兄”的时刻，他随即面不改色地挪开了目光，往前抬了抬下巴，清冷道：“走吧。”
就这样，逐渐昏暗的山阶上或快或慢地游荡着两道身影，时而浸入夜色，时而又被点亮的烛光渲染出柔和的轮廓。
白渊目光安静地追随着她的动作。
宛如某个总是在午夜降临才会出现的重逢之梦，终于成了真。
*
半个时辰后，连山渡正好从医馆出来。
倒霉三哥的昏迷令他心中大喜，却在看到南容月的时候，又变得心情复杂，尤其是在问她对他们的婚事，有什么看法的时候。
这种关乎人生大事的问题甚至没让南容月停下手头的工作，她眼都没掀，随口回道：
“跟谁成婚都一样，你们家这一辈难道还有别的比较正常的人？”
说得好！连山渡先是大为赞同，后又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他们还都挺可怜的。
南容月的天赋使得她在家族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夫婿人选自然至关重要，重要到几乎不会考虑她的个人意愿。
但他被选中，却恰恰是因为不够重要。
连山渡遗憾摇头的时候，看到山道上一前一后过来的两人，顿时来了精神。
只是在靠近后闻到那股血腥味时，他眉头大皱，连疑似是他“妹妹”的人也不管了。
阿轻落后一步，看见连山渡着急忙慌地将白渊带进医馆时，一个姑娘也冲了出来，绞着手咬着唇，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担忧，一边小跑跟在后面，一边弱弱地唤：“白渊师兄！”
因为能辨认草药，阿轻通常都在医药家做工，也就知道这姑娘名叫南容悠，是南容月的父亲，也就是南容家主再婚后生下的女儿。
而在天地镜中，阿轻也见过她。
当时，两个欠揍的镜灵还想让这位南容小姐直接演一出冒名顶替的戏码来着。
现在，南容悠整颗心都扑到了受伤的仙首亲传身上，就算连山渡已经好声好气地关上了门，她也还是担心地在门外走来走去。
药台上还放着几支配了一半的药剂，已经变色失效，阿轻看热闹般地望过去时，正好撞上南容月收回的冰冷目光，显然是生气了。
“......你过来，把这些药都丢了。”
南容大小姐向来医德严谨，在行医制药方面更是一丝不苟，根本无法容忍这种随随便便的态度，尤其还是为了一个男人。
正是饭点，医馆里人不多，阿轻一手提着空竹篮，一手指着自己：“？”
南容月冷淡地“嗯”了一声就继续忙了。
留下阿轻欲言又止地摸了摸鼻子。
好吧，没想到在这里也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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