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笙呆滞,眼望横梁恍恍惚惚。
他抱着被褥直起腰杆,肚子上被烙下的热温似乎仍在。
触手一摸,余温像一条蛇蛰了他一口,飞快地收起手心。
赵驰走得匆忙,房门未掩,昏暗中泛出一丝黎明将至的灰白。
水笙垂低脑袋,并起双膝,鬼使神差地,往中间瞧了瞧。
心口犹如沃土,生出一根芽。
芽苗横冲直撞,一/柱/擎/天,破土而出。
他慢吞吞挪下床榻,从桌上接了一杯茶水饮。
茶已经凉了,轻微的苦涩裹着凉意滑入肺腑。
约过半刻,心口那丝奇异、微妙的火苗逐渐熄灭。
水笙拿起挂在床尾的衣衫,心不在焉地穿上。
又将头发半束,整理仪容。
小狼刨门,窸窸窣窣。
少年小脸一红,忽然鬼鬼祟祟往窗户外探去。
灶间不见那道魁伟挺拔的身影。
他的声音像羽毛一样飘了出去,呼唤:“赵弛。”
无人应答。
水笙走到门外,院子空寥寥的。
小狼掀开黑懵懵的眼,贴着他的腿不住蹭。
水笙清清嗓子,将它拨到一边,揉揉那毛毛绒的脑袋。
“我去找赵弛,你先自己玩吧。”
说完,踩着灰白天色,一路寻到后院。
*
澡房有动静,一地水光沿着石板淌出。
水笙还想再唤对方,刚打开嘴巴,出于本能,忽然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
冲水的动静愈大了,还是冷水。
水笙踩着水,慢慢朝澡房靠近。
他停在门外几步的距离,正踟蹰着要不要喊人。
迎头吹来一阵清夏的凉风,哐当,没掩严实的门口顷刻掀开。
水笙还没出口的话默默咽回嗓子。
灰色光影下,少年瞳孔晃了晃,倒映出男人侧身而立的身躯。
与赵弛目光交触,两人神色都有些僵硬。
赵弛正拿着棉布擦拭上端的水珠。
宽大的掌心裹着棉布,盖住饱满有力的东西,背过身。
水笙差点闪了舌头。
“我、我在前院找不到你,风、风把门吹开了……”
赵弛沉沉应道:“嗯。”
方才的怔神烟消云散,继而沉着开口:“去正堂呆着,我一会儿就过去。”
水笙慌不择路:“嗯、嗯……”
兔子似的跳开,带疾的左腿这一刻变得出奇的灵活。
他回到前院,拍了拍脸颊,往墙角的柴堆瞥去。
木柴钝圆,比他手粗,又黑……
他使劲晃了晃脸,尽量把刚才那触目惊心的一幕抛出脑海。
不久,赵弛出来了,走到正堂,少年端着腰杆,坐立不安。
想着水笙年少时流离失所,饥寒交迫。身子长得慢,兴许还没有过……
于是开口:“若男子身强体壮,火气难免比较重,此事平常,不必记挂在心上。”
水笙:“嗯……”
他慌乱地点头,连忙解释:“我、明白了……”
赵弛还想开口,看水笙躲躲闪闪,无措惊慌的神色,便打消了继续解释的打算。
水笙虽然年龄不算小了,可过去经历和白纸无异。
如今慢慢长大,以后……自然就晓得了。
*
吃过早饭,水笙那股扭捏劲好不容易下去。
他眼神漂移,一直跟着赵弛。
男人收起他晾在院子里的外袍,缝补过的那件,水洗后晾一宿,已经干透。
赵弛拿起袍子罩在身上,特意翻出缝补过的针脚,朝正堂里的水笙浅淡一笑。
“水笙真厉害。”
水笙轻飘飘地应两声“嗯嗯”,温润的唇瓣轻轻抿起。
赵弛对他太纵容了,针脚缝得歪歪扭扭,哪里好了?
又想,莫说缝补,就算什么都不做,只顾着白天睡大觉,赵弛都要夸他睡的时间够长了,睡得很好。
如此下去,恐怕只要能正常地进出几口气,都得夸他几分。
赵弛停在门外,瞥见水笙绷着一张小脸:“怎么了。”
水笙:“我、我多找两身衣物试试。”
总能练好的。
于是钻进左房,很快翻出另外两身旧袍。
袍子穿太久,有的地方打薄破损,正好拿来缝上。
水笙抱上袍子出门,撞见男人注视的目光,微微羞涩。
“别看啦,出摊吧。”
赵驰眼底浮出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来。”
*
天蒙蒙亮,正值村口最热闹的时候。
进出的村民一伙接一伙,买干粮的,歇脚吃面,渐渐的,人多了起来。
赵弛站在火光明盛的灶台一旁,身前背后印出汗水,粗布葛衫全打湿了。
水笙在外头收钱。
清晨时分还凉快,等日头往树梢一挂,眼睫跟着晕出汗珠。
小狼最怕热,没出来转着他的脚玩,而是寻个角落,往青砖一趴,肚皮贴紧石头,贪图凉快呢。
过巳时,人潮退散,面摊再度清冷。
赵弛舀了碗绿豆羹,往里多添两勺子糖粉。
“来里头歇着,喝点东西去暑。”
水笙拎起半鼓的钱袋,回了屋内,捧一大碗凉好的绿豆羹咕咚吞咽。
赵弛摸出干净的棉布,替他把发髻,脖颈的汗擦了擦。
“今日到这就歇着,等午后吃了东西睡一觉。”
小屋不比老屋,若叫水笙回老屋休息会更好。
只这一天还有四个时辰才天黑,道不清思绪,赵弛只想把人放在身边,放在能看到的地方。
水笙乖乖笑了笑:“好。”
他自己擦汗,将布推给赵弛:“你出的汗比我多,自己也擦擦。”
赵弛囫囵一擦,陪他在室内小坐片刻。
左右无事,水笙取酒带来的衣袍,抱到膝盖上放着。又掏出针线扎子,让赵弛帮他把线穿进针孔里。
后半日,水笙先在屋里跟小狼玩,玩够了,继续琢磨怎么把针脚缝整齐。
门外,赵弛给人打了碗绿豆汤,水笙听到来人的嗓音,抱着衣袍,好奇地朝门外张望。
金巧儿和一名年轻姑娘说话,看到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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