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院里起了风,总算凉快起来。

泥地被烈日蒸了一天,此刻一股一股热气往脚底冒。

院子放盏油灯,水笙拎个小木桶,沿四周洒水。

小狼不时往旁边扑,傍晚前去附近的山谷吃了一顿,此刻又饿了。

洒完井水,他走进灶间,舀出锅里的剩饭,再将剩余的汤汁,菜叶,骨头跟米饭搅合。

整碗食物放到小狼的碗里,还给它更换清水。

半月余,小狼的体型蹿了一圈,从两个巴掌大小,长到三个巴掌大。

给它挠了会下巴,水笙举起油灯,到后院去看赵弛。

半个多月前做的蛇干已经炮制好了,赵弛正在收拾。

他预备明日进一趟城,将制成的蛇货卖掉。

水笙不敢靠近蛇的那些东西,离对方有点远。

他眼眸半眯,仰颈张望。

“赵弛,好了吗?”

“快了,”赵弛将蛇干装进木盒,偏头扫了眼栅栏里的野兔。

野兔每天吃菜,皮毛油亮,他打算把这几只兔子养大点,找个合适的时间宰了。

到时候将皮毛处理好,托金巧儿给水笙做件斗篷。

“赵弛~”

水笙又轻唤。

发现赵弛似乎在思量什么,步子不由往前迈。

倏地,眼前一黯,水笙整片视野陷入漆黑。

惊慌之下,左腿打颤,一下子失了准头,举着油灯往前摔了。

赵弛听到动静便往他身边赶,无奈还是晚了一步。

水笙栽倒在地,手先撑着,两肘阵疼。

“水笙!”

“唔,唔,没事,不疼,嘶……”

水笙强忍胳膊肘的疼痛,整个身子一轻。

赵弛抱他回到正堂,刚垮门槛,屋内一点油灯的亮光缓缓落入眼底,

方才的黑暗仿佛只是幻象。

赵弛把他放在腿上,轻轻握着他的手肘检查,

胳膊前后擦出几道血迹,肌肤还沾了些碎小的石子和尘土。

又解开裤腿,膝盖磕出两道小指大小的口子。

小狼呜呜叫唤,围着水笙晃悠。

赵弛用腿将它拨到边上,到后院捡起摔落的油灯,快速打了盆清水折回正堂。

“胳膊,清洗伤口。”

水笙老老实实伸出两条胳膊,尽管对方放轻了力气,仍然疼得小脸直皱。

赵弛:“为何会摔倒?”

吹干伤口的水渍后,给他洒上普通的止血药粉。

水笙绞紧手指:“……方才忽然看不见了。”

赵弛猛地抬头:“看不见?”

“那此刻呢?”

水笙一双眉眼映出火光,瞳孔漆黑,光影如水,波光在微微湿润的眼睛里流淌。

他小声回道:“这会儿能看见……”

赵弛不说二话,火速给他扑完药粉,接着拿起钱袋,一把将他放到身后,提上油纸灯。

见状,小狼连忙跟上,时不时跑到前头,仰颈呼叫,仿佛为两人开道。

四下黑暗,水笙望着茫茫无边的夜色,紧了紧对方脖子。

“要去哪?”

“荷花村有个村医,先找他给你看看,等明日进城,再到医馆让大夫瞧瞧。”

水笙急得开口:“不用如此麻烦,时辰好晚了……”

赵驰没给他商量的余地。

“先瞧一遍。”

夜里没法租牛车了,从溪花村走到荷花村,大概半个时辰的脚程。

水笙轻轻叹息,平素乖巧的人,此刻却不怎么安分。

赵驰托着他的臀:“为何一直在动。”

水笙打量丛草里飞舞的萤虫,支支吾吾:“我、我重不重?”

赵驰:“轻轻的,像只猫。”

边说,边把他托得更高。

“莫要再动,当心扯着伤口。”

水笙安分下来,静静环着人。

两人的背影融入山野夜色里。

虽然流浪久了,水笙仍然怕黑。

他凑到男人耳边,小声嘀咕:“我不怕疼,怕黑……”

以前遭人驱赶,碾着打,慌忙逃窜,不知道摔过多少次,早就习惯忍受身体的疼痛了。

唯独怕黑,黑夜就像鬼影,到了冬天更难挨。

赵驰听出少年的言外之意,紧了紧臂弯,牢牢托稳他。

“以后不会了。”

不会有人欺负他。

水笙眼睫弯弯,脸颊贴着赵驰偏过来的侧脸,安安静静,模样乖巧。

他不怕疼是真的,可也喜欢赵驰关心他的样子。

踏着夜色,半个时辰后,二人到了荷花村。

村医一家早早睡下,大门被扣响,满脸不乐意。

赵驰往对方手里多塞了钱:“劳烦大夫。”

收了钱,村医一家脸色好了几分。

村医已过花甲,唤子女多添两盏油灯。

左右打量,赵驰体魄康健,一身的精气都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那么生病的便是年纪小点的后生。

观察他胳膊,笑道:“大半夜敲老头的门,不会只为了看这些擦伤吧。”

赵弛沉声:“方才水笙的眼睛看不见,这才摔伤。”

“看不见?”村医轮流翻开水笙的眼睛,又给他搭脉。

“小后生,你这眼疾只怕不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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