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本本分分的读书人,哪里学来的油嘴滑舌?”胡愔将最后一味药材放进芘莉中,抬眼瞥向林疏庭,“你今夜不对劲,不是说家中长辈偶感风寒?我看你骑马而来,倒是不着急抓药回去了?”
林疏庭默默端起芘莉随她走进屋内,放在台面上:“还有一刻钟就是新年,想着来抓药,顺道给你拜个早年。”
胡愔唤了阿妞过来复称,自己则分装药材。
“好吧,就算你说的在理,药钱也还是少不了的,就当是给这些孩子们的压岁钱了……阿妞!小青龙汤里的五味子该称多少?”胡愔说着,伸手扯过阿妞的耳朵。
“痛痛痛!一剂药应是约两钱,别揪了别揪了,阿愔姐姐,耳朵快掉了!”阿妞捂着耳朵直跳脚。
“我故意多抓了些五味子,没想到你真的偷起懒来,”胡愔恼道,“马马虎虎称重量,可知药量若有偏差,轻则药效全无,重则害人性命!教了多少遍,怎么还是不长记性?”
阿妞泪眼汪汪,委屈地嘟囔:“那秤砣不听话……我瞧着明明到了两钱,您一来它就变了……”
胡愔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了院前。月光下,院中仍在学习的学徒们身影清晰,男女老少皆有。
林疏庭跟在她身后:“你素来不是急躁性子,今日是怎么了?”
胡愔抬头看着月亮,指向东都繁华的方向道:“若他们能过上正常普通的生活,就不会在除夕夜还待在我这一方药庐内学习,我能治病,却济不了这世间的贫瘠。”
“授人以医道,已然是在济民。”林疏庭沉吟片刻,温声道,“待你编完你师傅的医书,我可帮忙托人印刷,天下有心向学之人,便都能凭此书习得安身立命,兼济他人之术。”
胡愔闻言,叉腰失笑:“不愧是读书人,三言两语便解人心结。如此,我也走的心安,行,本姑娘今日心情好,药钱免了!”
夜风掠过院门外的铜铃,惊起一串细碎清响,林疏庭一愣,迟疑地问:“何时启程?欲往何处?”
胡愔未察觉他声音里的异样,回药庐内将几包捆扎好的药递给他:“我在东都也快住一年了,月底前打算启程回太白山。”
“……这么快!”林疏庭接过药包,脑子突然一片空白,他愣愣的看着胡愔,下意识地找着理由,“府学二月前就要开学,你不再去义诊了?家父劳你照看许久,近来身体似乎又有些反复,怕还要麻烦你……我如今草药只识得七七八八,这拜师费是不能全部给你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那些借口连自己听着都苍白无力,竟寻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让她多留片刻,刹那间,他眼神黯淡无光。
他甚至都不知道胡愔对自己的心思。
“林卿才,”胡愔轻声唤他,眸中光芒流转,仿佛要穿透他极力掩藏的心事,她向前迈了一小步,两人距离倏然拉近,“你知道吗?你完全不会说假话。”
林疏庭有些慌乱地别过头,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胡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伸出手,轻轻拉住林疏庭的衣袖,林疏庭的身子骤然绷紧,整个人都紧张到不知所措。
“林卿才,你该不会是……”
江兰屿听到此处,脚下用力,发出窸窣的动静。
林清樾回头低斥:“阿屿!”
“谁在外面?!”林疏庭如蒙大赦,提着药包几乎是夺门而出,狼狈至极。
一开门,便撞见江兰屿和林清樾二人,他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几乎是脱口而出:“阿愔,提前恭贺新禧!”
说完,他飞快地牵过门口系着的马,将药包放入马背的药篮,把林清樾扶上马,牵着马匆匆离去。
府学入学考如期而至。
考场设在肃穆的府学院署内,门前华表高耸,刻着“师严道尊”四字。大门正对孔庙后墙,左右侧大厅分别悬挂“翼经堂”、“韦雅堂”匾额。
凡参考者,皆需解发袒衣,索及耳鼻,检查通过后方可进入正式考试的地方,通过“仰之弥高”的牌坊,便能看见考棚。
考棚分男女各十个,木板搭就的桌椅狭窄逼仄,桌面仅容一纸考卷,男子考棚每人座位下放一钵当便壶。
考生每人只允许带一个墨盒和两只毛笔,入院登记姓名籍贯后,随机抽取号牌和棚号,考试以一炷香为限,香尽即收卷。
考场内气氛沉闷,江兰屿所在考棚的考官尤为性急,香燃未半便频频晃动香柱,催得人心惶惶,许多考生感到时间稍纵即逝,却不敢抱怨。
江桑华也好不到哪里去,提笔才写了没一会就觉得困倦,伏案睡去,中途幸得女先生提醒,才醒过来。
江煦泽则沉稳审题,按部就班作答。
三日后放榜,悬于孔庙外墙,诸生把这面墙叫做“断意墙”。
何为断意墙?
榜上只写号数,不列姓名,且于三更天张贴,诸生需高持灯笼或蜡烛去看,一见落第,则意已断矣,唯有待来年。
林疏庭兄妹陪着三个江在断意墙前等候结果,他们到时,巷道早已挤满学子,只得在稍远处驻足。
江桑华困倦倚着马车打盹,江煦泽焦躁踱步,江兰屿目光扫过人群,看见了杜衡,却不见宴折芳身影。
情理之中,杜衡待他如亲子,自不舍他深夜来此。
不多时,府学大门打开,数名侍卫排开人群,清出通路,张贴榜文,刹那间,巷道里悲喜交加,哭笑声混作一片。
江桑华惊醒,赶紧跑下了车朝人堆中挤去,林清樾焦急地踮脚张望,却被人流推搡,江煦泽忙道:“四弟,你力气大,挤进去看看。”
江兰屿跟在林清樾身后,不着痕迹的挡下了朝她挤过来的人群,在这样的情况下,两人艰难的挪到了前排。
三人号数相连:江煦泽一百三十五,江桑华一百三十六,江兰屿一百三十七。
林清樾一行行搜寻,过半时,她看到了江煦泽的一百三十五号,心稍定,继续向下,一直看到倒数第三行,仍不见江兰屿和江桑华的号数。
她心头一沉,强笑着安慰:“阿屿,没关系的,就算没考上,我也可以央求姑母留你在东都,你可以读哥哥所在的私塾……”
江兰屿轻拍林清樾的肩膀,指着榜尾最后一行,最后两个号码:“你看。”
“一百三十七!”林清樾高兴的拍手,一时忘情扑进江兰屿怀中,“阿屿,你做到了!”随即意识到失态,慌忙松开,低头将碎发别到耳后,“我们……先出去吧。”
江兰屿盯着最后一个数,两万九千八百六十一,他特意在答题时放了水,就是为了压线过榜。
枪打出头鸟,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进前三甲的实力,但他必须将自己的名次压在江煦泽之后,又不能让自己落榜。
江兰屿护着她挤出人群,江煦泽急问:“如何?”
江兰屿道:“三姐落榜了。”
江桑华一听,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我呢?”江煦泽追问。
“兄长第一百六十九名。”江兰屿答道。
江煦泽长舒一口气,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总算,不负多年苦读,未辱父亲栽培。”
林疏庭问江兰屿:“江四公子呢?”
“勉强上榜,倒数第二。”江兰屿回他。
林清樾赶紧道:“阿屿本来才学浅薄,他已经很用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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