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小鬼
“狐鬼好邻居。”——郝璃《狐言狐语》
有茶楼开在临街的闹市，有茶楼开在幽静的小巷。
从主街拐个弯儿稍微再走几步，市井的喧哗之声便已经小了许多。
左近屋舍皆是大差不差的样式，风格低调而雅致。
不明真相的人可能会以为是居民区，对外也确实宣称如此，只是租住的人家大多是女人罢。
院门大多是紧闭的，偶尔来客时才打开。
客人很是守礼，先轻敲几下门，有侍女将门打开一条小缝，认出了是熟客才会请进。
院子里的景致亦是素雅的，像那书香人家的院子。
侍女将人带到屋子里便出去了，接替她的人也是女子，样貌都是极好看的，打扮清雅娴静。
招待并不十分热情，但态度极体贴，服侍着净手净脸，点茶温酒安排膳食，就像是妻子对待丈夫一样。
或有抚琴手谈、闲聊唱曲，消遣时光的东西亦不显得俗气。
往往聊得差不多了，茶饭也用过了，才有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过来，温声问一句是否要准备雅间。
便是客人摇头也不恼，仍带着笑意把人好好地送出去，只是下回再来进不得门罢了。
当然如果在席上已然出手阔绰，那自是不一样的。
总之是有很多不曾言明的规矩，不过寻常人没有熟客带着也找不到这里。
摆饭的时候来了一个少女，看着只十三、四岁，已然出落得十分美丽。
她穿的衣服和其他侍女一样，也做着摆盘布筷的活，但其外貌实在显眼，让人想忽略都不行。
客人一直盯着那少女，连旁侧的女子都顾不上了。
少女目不斜视地做完事情，便与其他人一块下去，从始至终不曾给客人一个眼神。
过了大约一刻钟，陪客的女子进到后厨，看到那名少女正在洗碗。
仔细看来她俩的样貌却是有几分相似的。
“鸦头，母亲叫你了！”
少女拿着擦碗布狠狠擦了几下，几乎要将碗壁的花纹擦破了，而后才答道：“我不去！”
女子劝她：“只是去谈个天陪盏茶，你执意不去，惹她生气又要挨鞭打。”
“谈天？陪茶？若真是你说的这么简单，后院那些何至于寻死觅活！”
“说那些做什么，总比吃不饱饭饿肚子好吧，便是那寻死过的吃了几顿好饭也不闹了。你比那些人更亲近，母亲岂会害你呢！”
“吃几顿好饭，是挨几顿好打吧！你以为只当她的摇钱树就安稳了，她背地里同那......”
“嘘！”
女子捂住鸦头的嘴，表情十分之惊慌。
“你不要命了！算姐姐求你，别说了！”
巴掌大的小脸仅余一双眼睛露在外头，秋水澄澈却因激愤而泛着波澜，少女的呼吸好久才平复，终于点了下头。
饶是如此女子也不敢立时放开，再三确认后才收回手。
“罢了，我去回客人说你生病了，至于母亲那边还待你自己去解释吧。”
“姐姐......”
“哎，谁让你是我妹妹呢。”
水流将盘碗的污渍带走，如果下一场雨能让这院子更干净些吗？
晚间雨歇，又到了上实践课的日子。
这回郝璃没带学生们去城里，而是去了郊外的乱坟岗。
胡梦是野惯了的，一点不害怕。
青凤和胡孝就有些畏缩了，妖是天生能看到鬼的，除非那鬼有些修为故意掩去了身形。
“没什么可怕的，活人都接触过了，死人就更不必怕了。阳间是生灵居住的地方，死了不走就是偷住，想想你们住在耿家时是不是很害怕被人发现，鬼也是如此，合该他怕我们才是。”
两只小黑狐面面相觑，是这个道理吗，但是老师说的应该都是对的吧......
见两小狐懵懵点头，郝璃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
很好，忽悠瘸了。
她倒不是故意哄骗，俗话说狐鬼好邻居，聊斋又称鬼狐传，可见成精的狐狸很多，搞事的鬼也不少。
很多事情问天问地问不出来，但要是问那枝头的鸟儿，问那土洞里的老鼠，问那游魂荡鬼却是能够得到常人得不到的消息。
现代人可太明白信息的重要性了！
郝璃不是教他们怎么欺负鬼的，只是与鬼打交道的方法而已。
当然面对不友好的鬼时该怎么放狐火，怎么找出他的尸骨一脚踩个稀巴烂......这些都是防患于未然嘛。
主动结交自然要带礼物，郝璃买了三根草香，蒸了十斤白米饭放到一个原本是洗衣盆的木盆里，让学生们抬着。
怕大白天的吓到了人，她们是半夜去的。
乱葬岗都在城外，其实离田地并不远。
星月灿烂，对狐狸的夜视能力而言晚上也就比白天暗一点而已，各种东西都能看得很清楚。
乱葬岗并不是尸体随便往那一堆就完事了，一般情况下都会有官府雇的人掩埋尸体，不然很容易引起疫病或是招来邪祟。
虽不至于走两步就踩到尸骨，但也能见到一些骨头碎片，有些是被野兽刨出来的，有些是被雨水冲出来的，几乎已经跟碎石黄土融为一体，分辨不出来了。
乱葬岗的最中心部分有许多坍塌的坟茔，在很多年前这里也许是某家族的祖地，但随着朝代更替，家族兴灭，没有什么辉煌是能一直持续的。
找了块平坦的地方停下来，郝璃让学生们将饭盆放到地上，然后将草香竖着插在米饭上，用一撮火苗点燃了。
“诚以薄礼普祭四方来客。”
声扬风动，四周温度似乎变得凉一些了。
狐眼如烛光，映照着幽幽鬼影。
缥缈的影子开始出现，挤挤攘攘或有重叠之处。
狐狸们便在这些鬼影之中，冰凉的感觉触及毛根，青凤哆嗦了一下，忍不住往老师的方向靠靠。
郝璃动了下尾巴，长毛划过小玄狐的鼻尖，青凤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
小玄狐霎时羞红了脸，倒是正好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游魂大多没有自己的意识，通常对人无害，但是孱弱之人如果被游魂穿体而过，便有可能生病。妖类的生气比人类强许多，于我们是无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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