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王府上中门大开，仪仗浩荡，鼓乐齐鸣。
谢明璃随着喜郎的唱引声，迈过一道又一道门槛。
街门、府门过后，银安大殿前的甬道丹陛铺满了各色花朵，月台上叠了座彩石小山，各色矿石交相辉映。
进了银安大殿，天地桌上的香烛刚刚滴落下一滴烛油，香案上贡品堆叠，三牲五果六斋，乱了人眼。
谢明璃的耐心已被王府里长长的脚程耗光。
她强行端着身姿，行下三跪九叩礼。
在起身时，腰后传来一阵针扎般的痛感。
一想到这大婚仪程刚刚开个头，她就有种双眼发黑的幻觉。
坐帐，共饮交杯，进子孙饽饽，撒帐，结发。
一套仪程下来，她脑子都变得木木的。
婚房的门合上，谢明璃这才松了口气。
终于只她一人，她缓缓抬起僵硬的肩膀，上下左右地晃动，紧勒的婚服松缓几分，她这才真正倒了口气。
门外依稀传来断断续续的贺礼声，她看了眼装着皂牌和地契的木盒，抚摸下木盒的纹理，探着身子将木盒塞到床头里侧，眸色复杂。
她哀叹一声，随即直接躺倒，弯着腰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外头的声音在她耳边渐渐弱了下去……
夜幕挂起。
“王妃，王妃。”
梅染的低唤声将谢明璃从睡梦中拉起。
谢明璃迷蒙着眼，一股药香瞬间驱散她的倦意。
她轻嗯了一声，小脑袋从大红床褥上抬起，缓慢撑起半个身子。
“王妃，这避子汤今日非要喝吗？”梅染端着药碗，瑟缩了下，声音怯怯的，“大婚的日子，不吉利……”
谢明璃抬手接过药碗，碗口倾斜，苦涩的药汤一口灌进嘴里。
汗毛瞬间立了起来，鸡皮疙瘩起了满身，她嘶哈着，被药汤子苦得小脸皱巴巴的。
干净的药碗底代替一切回答。
梅染默默接过药碗，又递上一杯甜水，面色凝重地退了出去。
谢明璃抱着双膝，捧过半满的甜水，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着。
婚房外的窝角游廊，立着两道人影。
晚风吹过，吹得李景渝的婚服衣袍作响。
他猛地回头，从窝角游廊拐进东配门。
风卫跟在他身后，陪着小心，“殿下，大婚的日子，不同房的话，宫里那边……”
李景渝轻嗤一声，“她的脸面，还需本王来全吗？”
他走了两步，紧了紧拳头，再度转身，折返了回去。
……
红色幔帘低垂，烛火的光丝丝缕缕透过窗幔。
谢明璃轻手轻脚地宽了外服，可繁杂的里衬让她犯了难。
再回过头，目光扫向床榻外侧的一条死鱼。
“凌王殿下。”
回应她的是寂寥无声。
“喂——李景渝。”她拉长调子，又翻了个白眼，“帮个忙。”
身旁的死鱼扑腾起来。
“我来吧。”
早已换了寝衣的李景渝端坐起身。
他拍开她反窝在后背的手，犹豫片刻，还是上了手。
紧绷的里衬，穿梭交叠着红色的线绳，系成的绳结虽美，可要拆开实在麻烦得紧。
他指尖掠过她背脊处，触到她渗出的汗珠，他合了下眼，不着痕迹地呼出一口气，才又迅速拆开一个绳结。
余光飘过，满头青丝被她拢在掌心，堪堪悬撑着。
喉结跳动两下，他目光赶忙避开，手上力道也不由自主地大了些。
磨人的绳结终于逐个解开，他再次侧躺下，眼前只剩下满目的外侧红色窗幔。
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换衣声，他置若罔闻。
终于换好寝衣的谢明璃也拿这条死鱼无法，无奈叹了声气，索性兀自钻进被子的一侧。
她仰着头，眼睛眨巴了两下。
在被子里的小手却并不大安分，悄咪咪地磨蹭，直到接近他的后背时……
“太晚了，早些睡。”
空气里传来幽幽一声。
谢明璃扁了扁嘴，也侧过了身子，朝着床榻里侧。
……
清晨的阳光打进屋里。
谢明璃迷糊着拍了拍软软的被子，刚想唤来梅染，忽觉这屋里沉香味道和平日里不大一样，她猛然惊醒。
坐起身，目光环顾四周。
昨日夜里的那条死鱼，还是相同的姿势，好像一夜未动的样子。
他与她之间，依旧隔着远远的距离……
*
清晏皇宫，宫门外。
凌王府的车架浩浩荡荡。
谢明璃坐靠在马车内，闭目养神。
梅染坐在一旁，拿着细软的帕子，擦拭着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昨日王妃合不该喝那药汤子的。”梅染话里满含担忧，“那药汤子伤身虚体，今晨又起得这般早，王妃且要挨上一两日罪呢。”
“今日到宫里拜了谢恩礼，午后便也无事了。”谢明璃虚着话音应了声。
梅染透过马车帷帘，看了眼马车外骑马的凌王，手中的帕子绞得更紧几分。
“殿下的脸，怎的又冷下来了，明明刚出宫的时候还好好的。”梅染犹豫一瞬，还是说了出来，“殿下去的时候和王妃同乘马车，回程一语未言，竟自顾自骑了马……”
谢明璃听着梅染疑惑的话，心中也在思捋着刚刚的每个举动。
出宫门，文石和风卫牵了马车来，然后她上马车，他扶了她的手，她钻进马车之后，再回头，身后便没了人。
这人什么怪毛病，话都不吭一声，就耷拉着脸去骑马，摆脸色给谁看。
她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因由。
昨夜他冷脸的模样再度出现在脑海，她忽地灵光乍现。
莫不是，李景渝有什么隐疾？怕非逼着他同房不成？？
莫名的想法攀爬上她的心头，无论怎样都挥之不去。
这样来看就太合理了。
行进的马车内静了许久。
谢明璃吐出一句。
“吩咐小厨房，晚膳炖煮些蛇羹吃。”
*
凌王府的晚膳，和谢明璃预想的天差地别。
李景渝扫了眼桌上的蛇羹，一筷未动，便拂袖离去。
徒留谢明璃在桌前，百思不解。
梅染悄声从屋外走进来，低低的声音里揉着心急。
“王妃，这……这可如何是好啊，新婚燕尔，这……这往后的日子……”
谢明璃叹了一声，随即拾起筷子，猛吃两口桌上的青笋，咬得咔哧作响。
李景渝如此冷了她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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