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瘸子

林村正尝过蚝油虾粉，见识比一般村民多，来过县城后发现寻常食铺渐渐流行此等从他们村走出的调味品来，觉得桑榆带起的这条调味品生产链很有搞头，便主动提出将自己家那处旧屋无偿提供给桑榆他们。

家庭作坊扩大成可容纳数十人的工场，妇女和闲散人员也算有了个不用头顶烈日脚踩海沙的饭碗，原料上来后，供应也就不愁了。

而先前因谢舟来到县里船厂做工后，时常来桑榆店里吃饭，透露过他们船厂老板入股远洋船只，有意加入远洋贸易这块大蛋糕的重磅消息，这正中桑榆下怀，也因了这次台风导致洋船不得不临时靠港的契机，桑榆才能遇上洋商，不仅收获番薯土豆苗，现在还打开蚝油等调味料通往国外的销路。

敲着算盘，数着食肆本月各项进益的桑榆，卖蚝油虾粉，受邀上门当私厨，渔家傲食肆的每日流水，扣除支付食肆几个人的工钱奖金、上交官府的税费，鱼塘第一批成熟的草鲤鱼去除了中间商贩赚差价这一环，以低于市场价三分之一的价格卖给渔家傲节约的食材成本，这还暂且没计入自己从鱼塘中的分成……

桑榆大笔一挥，在桑泽等人的瞠目结舌中，于账本页面，登记上开店以来第二个百两利润大关。

“上次那事儿谈成了？”次日谢舟坐在渔家傲食肆内，看着外面形色匆匆的人，将目光从屋檐下断掉的雨丝转移到端着夫妻肺片上桌的桑榆脸上。

虽未言明，但两人心照不宣，都知道说的是找洋商自荐桑榆自制的蚝油之事。

桑榆喜形于色，笑眯眯用手指比了个三，谢舟跟桑榆接触久了，也明白这是搞定的意思，“这还要多谢谢哥提前告知小道消息。”

“对你有用就好。”说着扫了一圈食肆，天气不好，出门吃饭的人确实比平时少，“今日店里人不多。”

“是呀，不然也不会有空出来跟你唠嗑。”

“已经比旁的店好多了。”谢舟扯了扯嘴角。方才他路过前面几家食肆，连苍蝇都没有，稀稀落落两三个食客，生意那才真叫一个惨淡，渔家傲起码空位不到三分之一，在这种鬼天气里已经算同行里的佼佼者。

桑榆扬唇，将托盘的菜端上桌，好奇道，“今日怎么不吃海鲜，却点这个菜？”

谢舟呆了一呆，想起方才刚进门就被钟宁打趣渔家傲都快成自己家开的食堂了，而自己盯着上方的菜单鬼使神差点了最不起眼角落的凉菜夫妻肺片，还被钟宁调侃谢哥最近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钟宁如今跟沄水村几个常来店里光顾的人渐渐熟了，知道谢舟面上不苟言笑，实际是个热心肠，因而开起他的玩笑一点也不怵。

谢舟无奈笑笑，“活都干不完，哪有时间看姑娘,你小子胆儿越来越大了，敢拿我开涮。”

钟宁笑眯眯把头一缩，轻巧躲过谢舟的肘击，继续往前头迎客。

此刻被桑榆问起，倒也不好解释，只说换换口味便糊弄过去了，“这个菜虽是凉菜，可有点辣，你看着吃，吃不了辣不要勉强。”

谢舟盯着桌上的夫妻肺片瞧，青花瓷盘上拌好的肺片依稀能辨出几分牛舌、牛肚、牛肉的影子，肺片上浸润着重彩透亮的红油，一片入口，果然麻辣爽滑，筋骨脉络该脆的脆，该柔糜的地方柔糜，该嫩的地方嫩得能嚼出水来，肉质鲜嫩，浓辣香麻。桂皮香叶八角花生碎解腻又添香味，即使门外风雨呼啸，实乃雨天暖身回神的上好佳肴。又怎么会是勉强呢？

谢舟正要接着下筷，发现桌上还多了一个菜，自己没点过的鱼面。

鱼面他倒是认识，不过另一种黄水晶般透明的粉条他倒是陌生。

谢舟望着多出来的一个鲜虾鱼面水晶炒粉，粉嫩的虾仁像花瓣一样点缀在透明的红薯粉上，黄色微翘的鱼面一段段的，和青绿的葱段搅在一块，更加诱人生出津液，香味氤氲直上，让在船厂干了一天活上下眼皮直打架的他精神为之一振。

虽然水晶粉色香味俱全，诱人下筷，不过谢舟想起什么，保持了最后一丝理智，犹豫道，“难不成这水晶粉是……”

“正是用那日跟洋人买来的那些地瓜制造而成。”桑榆爽快承认。

谢舟呆了呆，没想到其貌不扬的板砖倒能做出这么精细的粉条，而且这粉条还怪好看的，取名水晶粉倒也贴切。

“吃不了太辣的话，鲜虾鱼面水晶炒粉倒是可以多吃，这一餐送谢哥的，不用记账。”后面这句却是对钟宁说的。

钟宁笑嘻嘻应下，笑道，“谢哥命可比一帆哥好多了，难怪一帆哥每次来都鬼哭狼嚎地哭诉说掌柜的偏心眼。还好他今日不在，不然又要嗷嗷叫了。”

虽知钟宁这话拿自己和桑榆开玩笑取乐的成分居多，不可当真，然谢舟心里一暖，为这份未经桑榆本人盖章过的没什么说服力的偏心，他忽然觉得自己或许……还是有点希望的。

“胆子越来越大了，连你家掌柜我都敢编排，让你乱说。”桑榆给了钟宁一个栗子，又拿出掌柜的架子来，清了清嗓子，佯装正色道，“江二哥那性子，最会得寸进尺了，不能对他太好，要不然非得天天上我们这来，迟早把我们渔家傲吃倒闭。”

“那你给我免单，就不怕我把你这食肆吃破产？”谢舟跟着调侃她。

桑榆心里叹了口气，她倒希望谢舟能有几分江一帆的没脸没皮，能吃多少点多少。

不过他每次来总是点两个小菜，趁钟宁不注意偷偷放下银钱就跑，钟宁追出去几次都没追上，后来再来店里也是同样操作，不声不响放了钱就走人。自觉得太过头了，桑榆常常想这人怎么这么见外呢，这不反衬出她从前有多占他便宜了吗？

况且，以他这么大的块头，光吃两个小菜如何能饱，还不是为了省钱，按理如今谢瑶也不怎么需要吃药，他们家就他们姐弟二人，这开销应该绰绰有余才是，怎么私下竟省吃俭用成这副模样。

直到说话间一个陌生的声音加入，桑榆这才明白谢舟如此苛待自己的缘故。

“师傅，我就猜到你在这，老板四处找你呢，让你回船厂一趟。”

一个年纪看上去比谢舟还要大上十几岁的男子，拄着根拐杖，一瘸一拐地进了店里，来到谢舟桌前。

男人笑着跟桑榆打招呼，“桑掌柜，我也是咱沄水村的人，听了桑掌柜的大名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本人。”

桑榆笑着跟对方打了声招呼，刚扬起嘴角却在看到对方空着的半截裤腿时僵住。

谢舟招呼男子坐在对面，又给他拿了个碗筷，匀了一半的菜给他，“来得正好，桑掌柜实诚，这菜分量太多，我一个人吃不完，正好一块吃，省得回头再叫他们打包。”

谢舟向盯着半截空裤管愣住未回神的桑榆介绍来人，原来这位喊比自己年幼的谢舟为师傅的男子名叫来顺。

他先前也是沄水村的渔民，平常也是打渔为生，这次台风中返航不及时，在外海遇上海鲨，命是救回来了，可惜没了半条腿。打渔营生干不来，便跟着他学木活。

谢舟三言两语面无表情地说完，扒拉了两口鱼面算是填饱了肚子，让来顺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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