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泉眼

黎千梦与韩灵儿手拉手下到妄泉底部，水草丛生，红珊瑚招摇，稍有不慎便会被吸饱灵力长大的珊瑚枝划伤。

泉底没有路，一行人小心翼翼用脚尖点着珊瑚前行，与其说在走路，更像是在游泳。

游了大约一刻钟，众人抵达目的地——妄泉泉眼。

平静水流从泉眼缓缓流出，充裕灵气源源不断从中溢出，滋养一方水土。这里的一切都是慢的，饶是修士，在附近动作都会变得极为缓慢。

陈元真示意停下：“大家调息片刻，准备进入泉眼，注意不要使用灵力，会引起灵力漩涡。”

黎千梦上前几步，陈元真探究地看着她，见她只是盯着泉眼没有旁的动作，也就不再管她。

黎千梦这头倒也不是刻意胡来，她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指引上前，脑海里响起一道熟悉的古老声音——“来啊，快来啊，你还在等什么？”。

这声音带着难以抗拒的蛊惑力，黎千梦确信自己从未听过，但就是无比熟悉，如同出生之时便时时在耳边响起，亲切又眷恋。

她用尽意志力才让自己在泉眼前停下，没有脱离指挥孤身进入。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头痛，莫明的心慌，她不由眉头紧皱，冷汗也沁出额角。

陈元真注意到她呼吸凌乱，当即眼神一凌向她识海打入一道灵气：“黎长老，你怎么了？”

“有人在呼唤我……我们，快些进去吧。”黎千梦向他感激地点点头，“可能是神力的意识罢。”

灵气充盈的世界，什么东西生出意识都是正常的，封印多年的神力有了自我意识也不算奇怪。

陈元真整肃表情，以黎千梦在前重新排布队形，然后拿出一块掌心大小的石头向泉眼祭出，口中快速念诀，就见泉眼附近灵光大盛，七彩灵光纠缠着将众人吸入。

进入泉眼后，黎千梦脑中的声音愈发焦急，她意识尚还浑浑噩噩，身体已经自己动起来，向东方疾步行去。

陈元真想拉也不拉住她，手还没碰到她，人就被定在原地，想来这就是神力的力量。

黎千梦连跑带走，几个呼吸间便到了一处祭坛前。祭坛以巨石修成，正中是曾经出现在钱江秘境的女性雕像，外面巨石暗合五行八卦。

除黎千梦外，所有人心头皆有被巨石压住的闷痛感，这是境界差异巨大所产生的压迫力。

随着黎千梦越靠越近，巨石之中接连传来“砰砰”响声，像某种结构在裂开的声音，而巨石表面也浮现出数不清的裂痕。

“黎千老且慢！”陈元真大声嘶喊。

而黎千梦本人，此刻已完全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她双目放出金光，行走间带起无数灵力漩涡，各色灵光自巨石中钻出，迫不及待向她涌去。

然而，那些灵光却在她身边三尺处停下，绕着她飞速转动，如同一道五光十色的泡沫球将她笼罩其中。

黎千梦的身体最终在雕像正前方五步处停下，她高高仰起头，轻蔑地注视着眼前巨型雕像，然后抬起右手，向前一弹指——

天地失色，日月无光，唯她身上金光夺目，百尺雕像顷刻碎成粉末，化作片片灿金羽毛在空中飞舞。

羽毛急速列队、纠集，最后变作一把巨剑，向黎千梦当头斩下。

她无畏无惧，只是慢悠悠凭空一捏，羽毛巨剑又散为满天雪花。

雪花仍然不安分意图反攻，尚未成气候便被各色灵光奋起直上收缴，汇成灵力旋风，猛烈汲取着这片空间内所有灵气。

而黎千梦本人的意识，早就陷入另一重空间。

对她来说，她刚进入泉眼内便晕了过去，再醒来时，人在一处陌生的环境里，成年男子大腿粗的栏杆将她困在正中，强力威压不断施加在她身上，令她难以动弹。

她抬起头，天上也有密密匝匝的网，很显然，她被关押在一座牢笼里。

牢笼外，一位白胡子老道负手站立，见她醒来，冷声道：“逆徒，你竟敢隐瞒修为，意欲飞升，你可知罪？”

黎千梦不明所以：“我有什么罪？”

“你为一己长生私欲，枉顾苍生，夺取天地灵气试图飞升，若不是为师及时赶到，不知有多少平民百姓丢了性命！”

对方说得慷慨激昂，黎千梦的注意力却在这具身体上，手指纤长、骨骼匀称，可惜皮肤焦黑、疤痕遍布，这不是她的身体，看来她身在问心境中。

云天廻给的资料有记载，神子欲取回神力，需先过问心境考验，这是由远古众仙联手设下的，以防胸无大义之人取得神力。

说到神子，其实并不是神所生的孩子的意思，而是受天道眷顾，被委以重任守护苍生的特殊角色。他们能获得特殊的神力，以此镇守一方、保卫一界。

曾经的大世界共有三位神子，除奉月者外，还有逐日者、侍星者，三人在天玑子的指导下共同护佑仙界。

然而看似坚不可摧的仙界，也败在了阴谋诡计之下，亏得世界核心仍在，才能在漫长岁月中完成自我修复，并复活众神子与天玑子。

既然知道取得神力认可的关键是心怀大义，黎千梦镇定非常，答道：“是徒儿狭隘自私，听凭师尊处置。”

老道却并没有因为她的回答松开眉头，反而越加生气：“你又在耍什么花样！”

黎千梦膝行至牢笼边缘，专注仰视老道：“要怎样做师尊才会相信我？”

老道虚起眼：“即刻自毁元神。”

“好。”

黎千梦手掌向头顶重重一拍——

“啪！”

厚实的掌击声荡开，而她本人毫发无伤。

老道像早就料到般，冷笑道：“怎么，这就是你新想出的花样？”

黎千梦很尴尬，她着实不知道如何自毁元神，老实和老道请教，反倒将他气得脸红脖子粗，丢下句“不可救药”便甩袖离去。

想想也是，她现在扮演的角色都敢背弃教诲，在自家师尊眼里自然没什么好形象。

许是被气得狠了，老道接连几日都没来看她，也没有旁的人靠近这里，黎千梦都快长草了。

期间她也试过各种自爆元神的方法，奈何她半路出家，临时抱佛脚补的也都是修炼神识的法子，如何自我了断当真是毫无头绪。

牢笼里遍布令她不舒服的威压，整个人站都站不起来，即使躺下也觉得浑身刺挠，完全没办法休息，这种活动不开又睡不好的日子，再多过几天她就要疯魔。

踌躇间，视线扫过那些尺寸骇人的栏杆，她一拍双手：“这东西上面时时缠绕着灵气，说不定触之即死，可破此局！”

于是她爬到牢笼边，笑意堆满脸颊向栏杆伸出手，然后——

“咔嚓！”

栏杆直接碎成渣渣，留下能容一人通过的出口。

黎千梦：？这合理吗。

与栏杆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些压迫她多日的威压，她总算能站直身子，不必再在地上当爬行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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