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石眉眼缓和了,煞气也就跟着消散,“没有夫妻之实,那也是夫妻。你以后就主母了。我家中人口杂多,一直没有得到妥善的打理,像一蓬乱草,再无序地生长下去,又不知要滋生多少蚊蝇。我不图女郎的家世财物,女郎便帮我打理家业吧。”
文照鸾才抚平的眉心又浅浅拧了起来。
“我既不掌家,也不是宗妇,谈什么打理家业?”她奇怪,“听你的口气,仿佛家中已经……”
“我什么都不知道。”裴石回答,“但家业是我挣的,我交给妻子打理,再平常不过。”
说着起身,外间漱洗了回来,也不管她面色发红,自顾自躺进了床榻内侧。
文照鸾一回头,他早已侧卧在里,手支着脑袋,悬在枕上,好整以暇地瞧着她,飞扬英朗的眼眸里跳跃着一簇火焰,嘴角噙起了一丝浅到近乎于无的笑。
“我睡里侧,你睡外侧,这样总不至于害怕了吧。”他眨眨眼,那簇火便一明一灭,“只是烦请女郎熄灭灯烛。”
文照鸾不说话,背身默不作声地褪了外裳,外头草草洗净了,穿着严丝合缝的素白中衣,回到内室。
墙角的冰早已融化了。
“你不热么?”裴石想笑。
“不热。”她答,又去给自己倒了一盏冷茶。
热烘烘的夜,才褪下又上身的燥。
文照鸾能忍,但她瞧着微末烛光下,他比烛火更精亮的眼、躺下愈显魁硕的身形,忍不了也没底气。
想了想,换大碗,倒了半碗茶水。
裴石眼睁睁瞧着她将碗盏搁在床当中,“这是做什么?”
“你我以水为界。”她蹭到床沿,最外侧的地方, “互不相犯。”
裴石腾地坐了起来,那两簇火苗燃成了又烈又辣的火,随着衣带半松,大片精壮的麦色胸膛坦裎出来,在火光下像涂了脂膏,丘壑纹理赫然。
文照鸾蓦地侧脸别开,便错过了他恨得牙痒痒的表情。
床榻一刹震动,不知他是不是换了个姿势。她还没来得及回头,手里却突如其来一片坚硬温凉。
文照鸾一惊,低头看,竟是一把寒光雪亮的匕首。
裴石冷哼,抄起碗盏,咕嘟嘟一口饮尽,也不知使的什么巧劲,一把扔在床下,竟还阒静无声。
他将黑沉无华的鞘子扔给她,眉眼里闪过恶劣的情绪,哪像喝了碗水,分明喝得是她的血。
“你若成心防我,半碗水可不行。用这个。”
匕首锋利得吹毫可断。文照鸾犹豫了一下,低头将匕首插进鞘子里,握紧在手心。
“谢谢。”她无视他不佳的心绪,吹熄烛火,黑暗中摸索着慢慢躺上了床。
夜静更深,灯烛熄后一室空寂,窗根下草虫促织之声愈噪,替人诉说芜杂心事。
两人之间默无声息,相隔比楚河汉界还要分明,唯闻刻意放轻的呼吸之声。随着呼吸,各自截然不同的气息,熟悉又陌生地逐渐弥漫萦散,相互纠缠,直至不可分割。
·
今夜的月色隔着窗,极近又极遥远地浸透过来。
裴石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又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一醒,就听到身边有人,清清浅浅的呼吸,又均匀又安静。
他睁开眼,隐约的月华下,瞧见枕边玲珑柔软的起伏曲线,素白中衣捂得严实整齐,高鬟未解,乌发堆堕沁凉的裯枕之上。
文照鸾。
她正睡着,蜷起身子,背对着自己,一只手搁在枕下,仍然只占了床榻外侧极小的一块地。
裴石脑子里有些迟钝,想了一会,才想起来,今夜是他们洞房花烛。
女郎就像隔着窗的月,近是近了,可还是很远。
他下意识伸出手,想触碰她,犹觉得是一场梦。
指间刚触到她耳后鬓边,触上那一片柔软得不可思议的温热,指下她突然惊悸似的一颤,猛地抽出半只匕首来,攥得紧紧的。
她把匕首藏在枕下了。
裴石瞬间清醒,缩回手。
她竟然还在睡,又堕入更深的无知无觉。
这会再气也气不出来了。他觉得心累。
好歹也是夫妻,怎么防贼似的防着他。
转念一想,匕首也是他给的。还能怎么的,他自作自受罢了。
裴石这一会失了睡意,屋中又闷热,他大睁着眼,漫无目的地朝黑暗处瞪了许久。
身下硌了皱褶的衾裯。他动了动身子,将布料扯出来,却发现不是衾裯,是块半臂见方的素布,孤零零皱巴巴扯在他手里。
似乎听谁说过,是个什么玩意儿……
元帕。
他古怪地瞪着这东西,终于想起来。
他是用不上了,可他娘明晨肯定要验的。若清清白白,那几个碎嘴子还不知要胡说八道些什么。
目光挪到文照鸾身上。她倒是两眼一闭,睡得乖巧。若动一动,那匕首估摸着又要出鞘。
总得想个法子蒙混过去。
落红么,落谁的不是落。
他在黑暗中磨了会后槽牙,而后悄无声息起身,越过睡得正熟的文照鸾,一跃在地,轻敏迅捷,像只猎食的豹。
也不用穿外袍,摸黑擎了盏烛灯,来到门口。
天热,烛蜡大半未干。裴石四处门轴眼里各倾倒了些烛蜡,再开门,那门也蔫儿悄悄的,不发出一丝声响。
唯有漫天的皓白的月色,倾注渺茫的光在他身上。
他反手阖上屋门,驾轻就熟地在家中各院各廊上行走,一面思量着要不要扣值夜的巡丁月钱,一面去到了早已改作菜圃的小园子。
地里一畦一畦,茁茁旺旺,尽是大哥裴松栽的菜;靠墙的土坯瓦檐下,磕磕睡睡,全是大哥裴松养的鸡鸭鹅。
裴石今夜干黄鼠狼的行径,到那檐外,伸手一捞,快狠稳地揪了只扁毛畜牲;拉出来一瞧,是只母鸡。
圈子里一阵骚动。那母鸡睁着眼惊慌咕哝,裴石怕声响惊动巡丁,掐着鸡脖子,伸手摸向靴子。
一摸摸了个空,才想起来,匕首已给了女郎了。
那母鸡要叫,裴石一急之下,徒手掐断了鸡脖子。
他只杀过人,没杀过鸡,这会子又没刀,只得随手一扯,帕子捂了伤口,得了滩喷溅的血。
一个回合下来,闹了满手的鸡毛。
他拧着眉扔了鸡,将帕子上零碎的鸡毛摘干净,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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