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阿莲过往
建武二十二年,裴国公府
裴夫人在大厅走来走去,焦急的用手指拉扯手中的绣帕,见下人来,立即上前询问,“卢家的人还在门口等着?”
“是,而且……而且……”
下人支支吾吾,急的裴夫人厉声道,“快说啊。”
“卢夫人说,您要是不见她,她就在巷子里喊河东裴家言而无信,落井下石,见卢四郎病了便想要撕毁婚约,妄为大族。”
“什么!”
“造孽的,是我不见她?上回我好声好气地请她进来,没说两句,她就跑到阿莲院子里叫嚷,说阿莲见利忘义,见哪门子利,忘哪门子利,她家四郎病成那个鬼样子……”
“娘子慎言!”裴国公扭头制止,同样是一脸忧愁。
“难道还要将阿莲嫁过去吗?嫁过去阿莲一辈子就毁了!我不管族里怎么说,大不了我带阿莲回我娘家去,也不能让阿莲跳卢家的火坑,呜呜,都是我害了她。”
裴夫人哭起来,裴国公顿时手足无措,轻声宽慰,“这是做什么,我又没说把阿莲嫁过去。谁能想到四郎那孩子天生体弱,倾尽卢家全力都治不好,这些年咱们能做的都做了,江湖杨神医咱们不一直在找,咱们对他们已经是仁至义尽,就让他们闹到圣上和太后面前。”
“不可,闹到圣上面前,二妹三妹以及族中娘子婚事怎么办?族老来信,家中有娘子的婚事已经快不行了。”裴清莲匆匆赶来,手上拿着河东寄来的信。
裴国公接过信,迅速查看,白花花的一沓纸,大片都是族老讲述河东不易,言范阳卢家乃是五姓望族,不可得罪,字里行间都是赶紧把裴清莲嫁出去解决好此事,不要再惹出祸端。
不等夫妇二人开口,她道,“张罗我与他的婚事吧,不能让我害了其他的人。”
“去请卢夫人进来,把人拦在门口像什么样子。”她扭头对下人道。
“阿耶,阿娘,我先告退了。”裴清莲语气平静,脸上已是。
裴夫人忍不住要哭,想到要见卢夫人又生生忍住,先让裴清莲下去。
直到成婚那日,崔婉与宁妍跑了无数次裴家也没有能让她转换心意。
裴清琢抢了裴大郎的活去背裴清莲出嫁,见到是卢家大郎接亲,咬紧后槽牙将裴清莲背上花轿。
“三郎啊,我就代四郎将大娘子接走了。”
裴清琢冷冷盯着他不言,卢大郎嗤笑,直接策马离去。
裴清莲坐在轿子里摇摇晃晃,险些将她从座位上跌下去,她闭眼深呼吸,努力将烦闷之气从心里赶出去。
“娘子该下轿了。”
裴清莲扶上媒婆的手走进正院大厅,卢家的丫鬟突然跑到卢夫人和卢寺卿身边低语。
裴清莲在大厅等了很久都不见有人和她拜堂,耳边传来宾客们窸窸窣窣的谈话声。
不久,她听见一阵咳嗽声,应该是卢四郎,卢颂今。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入目是刺眼的红,她不知道自己这一步对不对,可倘若不嫁,家中幼妹乃至河东裴家的娘子皆会因为她受到牵连。
就连阿兄阿耶也会受牵连,她多多少少知道阿耶在与隔壁随家的丛大人密谋朝堂之事。
最后一拜,裴清莲扭身与他对拜,一行清泪滴在地板上。
卢颂今低头时愣了一下,迟了裴清莲抬头,他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上首的卢夫人连忙喊人带卢颂今下去,回头挥手让人带裴清莲走。
“娘子。”裴清莲的侍女来到她身边,对卢夫人的态度愤愤不平。
她摇了摇头,“扶我走。”
“是。”侍女咬牙暗处瞪了卢夫人一眼,匆忙扶裴清莲去洞房。
深夜
卢颂今姗姗来迟,进门后将一众下人全都感了出去。
他一步三咳,颤颤巍巍来到裴清莲面前,“你便是裴家的大娘子?”
视线之中进入一双红色的锦靴,裴清莲考虑过扶他,可听他语气不善还是止住了念头。
轻声回应。
“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人值得她费心费力给我娶回家门。”
一语落地,随着掉落的还有他用手掀开的盖头。
面前的红衣郎君容貌上成,高挺的鼻梁,流畅的轮廓,尤其是一双上调的狐狸眼,魅惑诱人,掩嘴轻咳时透出几分脆弱。
没想到还是个好看的病秧子。
见裴清莲一直看他,他扭过头从袖口掏出物件扔到她怀中。
“看什么看,没见过其他郎君不成,你别以为嫁给我就能粘上我了,如我这般的人你还不够格当我生前之妻。待我死后自行离去吧,反正没个两年,耽误不了你再嫁,别我死了还要在坟前怨我耽误裴大娘子大好年华。”
说完卢颂今背过身,“屋子留给你,我才不稀罕和你待在一处。”
独留裴清莲一人握紧了手上的和离书。
卢颂今又一步三咳离开,转头下台阶时跌了下去。
听见外头叫喊声,裴清莲顾不上手上的和离书,随手塞到袖口,起身查看。
只见郎君涨红了脸,一边咳嗽,一边命令下人,“你们谁该往外说,我就把你们全都发卖出去!”
裴清莲让人把卢颂今抬进去,叫来大夫,反正他是个病秧子,天天叫大夫。
卢颂今被抬到床上,“不要以为我是故意的,若不是我没注意,我才不稀罕躺这张床。”
“闭嘴,吵死了。”裴清莲拿起一旁的盖头塞进他嘴里。
卢颂今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以至于大夫什么时候来了都不知道。
大夫见状不敢多看,小心地给他把脉看腿,拱手道“郎君只是扭伤了脚踝,涂药化开再修养一阵子变好了。至于其他的……”
卢颂今依然是旧疾,脉象干枯,别说二十五岁,不知道如今都十八岁能不能撑过。
卢颂今摆了摆手,并不在乎,意识到口中的盖头,连忙取出来,怒视裴清莲。
可他伤了脚,只能躺在裴清莲的床上,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扭过头没有和她说话。
裴清莲自己从柜子里找出床褥铺在地上,自行洗漱后就寝。
熄灯之后,卢颂今突然开头,“你抹了什么香闻到这么大?像是从脂肪铺里打了个滚出来,刺鼻的很。”
裴清莲:“……”
她翻了个白眼,道,“我没抹香,你闻错了。”
卢颂今坐起身,“不可能,我鼻子很灵。”
“你是狗吗?还鼻子灵。”
“我是狗你是什么?”
裴清莲不想理他,干脆不说话,扭过去睡觉。
卢家把裴清莲娶进门之后反而不愿意看见她,大婚第二日请安之时,敷衍的说了几句就让她回去照顾卢颂今。
卢颂今伤了脚,卧病在床。他自己觉得丢人,不让人往外传,就连大夫也给封了口。导致整个卢家只以为他旧疾复发,卢夫人来看过他几次,都被他敷衍走了。
实在不耐烦了,张口道,“您来做什么?瞧见我心里不畅快把自己气病了,何必呢?再说了您嗓门大的很,我这屋顶都快被掀翻了,听的我脑瓜子疼,有您在我说不定可以早早归西。”
裴清莲坐在一旁,暗道他那张嘴真是从上到下全部都不放过,卢夫人被赶出来,好一番教导她好好服侍郎君,说完就走,也不在乎她的反应。
之后每次如此,裴清莲乐意得很,平日里她便害怕见到她想起卢颂今伤心,便不让她去请安。偶尔来看那个病秧子,她还能看一出好戏。
除了嘴里淬了毒的病秧子以及几个阴阳怪气的妯娌,后院里头,她还算过的可以。
她回门之日如实相告,可阿娘依旧抱紧她哭哭啼啼,她无奈抱住她,抬眼望一家子的脸色都不好看。
“我没过的那么惨,你们放心。”
裴清琢才十五岁,沉闷的脸像个苦瓜,“你嫁过去若是过得惨我便把卢家门匾当众拆了,让长安城的人好好看看他们五姓之人是什么样做派。你嫁过去本不是去受罪的,你该过得好。”
“你三弟说的不错,都怪阿耶无能只能把你嫁过去,但阿耶怎么能不管你呢?”
“就是,卢家欺人太甚,强娶你回去还该对阿姐不好?他们千求白求,就该好好对阿姐。”
见一个个说起来,裴清莲无奈道,“我本就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嫁给谁不一样,病秧子还好拿捏呢。”
“行了,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们不用送了,离得也不远。”裴清莲起身,告别父母,对剩下的兄弟姐妹道。
“阿姐,最近崔娘子有来问过你。”
听裴二娘小声道,裴清莲揉揉她的脸,“你跟她说我没事,她气性大指不定要生我气到什么时候。好了,我走了,你们在家好好服侍阿耶阿娘,照顾好自己。”
“阿姐……”
裴清莲摆摆手,昏黄的灯光印照在她清冷的脸上,多了许多温柔。
其实阿姐一直都很温柔,只是看起来很冷淡,很难相处。
裴二娘和裴三娘凑在一起叹气,病秧子什么时候能死,这样阿姐就能早点回来了。
“三弟看起来最不高兴了。”
“没办法,三弟沉闷古板却偏偏最喜欢阿姐,铁了心送阿姐上花轿,为此还和大兄打了一架。”
裴清琢听见他们说话,什么都没说目视裴清莲离开之后扭头进屋。
裴清莲回到卢家后没几天,卢颂今脚好了些,嚷嚷着离开,当晚便发起了高烧。
还要让裴清莲照顾他。
“我给你说,我才不是故意的,都是……”
“病秧子少说话。”裴清莲拧干帕子贴在他脑门上。
“我张嘴不说话干什么?像你一样当个锯嘴葫芦,半天闷不出一句话?活着也太没意思了。”
裴清莲:“……”
“不是我说,你没二两肉也就算了,手也没劲,帕子还滴水呢就放我脑门上,你指望这点水把我淹死你好走吗?大可不必。”
“就你话多,最没二两肉的不是你?”
卢颂今常年病弱,身体消瘦,裴清莲觉得一阵风都能把他吹跑。
“我那是羽化成仙和你可不一样。”
病秧子狗嘴吐不出象牙,裴清莲懒得理他,照顾他的日子里偶尔闲来无事提笔写诗。
卢颂今好了一些,从她身后抢了她的诗文,仔细点评,“我听闻你在诗会上挺出名,就这种诗?长安城是没人了吗?让你上去顶着。”
“还给我。”
“不还,你这诗太匠气了吧,多读点书涨涨见识。河东裴家不至于让女郎书都读不起吧。”
“你把这改改,把栽改成种,你瞧瞧是不是好很多。”
裴清莲接过飘来的宣纸,起初对他的话不以为然,赶他去休息。
“你安分点,少让你娘找我。”
“切~”
等裴清莲安顿好他,再回头看诗文,似乎改改确实不错。
卢颂今在床上哼哼唧唧,“都说了郎君我天赋异禀还不承认,不是你们这些凡人可以赶的上的。”
裴清莲整理书案时发现了他的文章,文采斐然,灵气逼人,确实是好的佳作,她重新收起来,可惜了他是个病秧子,都没办法下场。
卢颂今正夸自己起劲,“若非我久居家中当年成为丛大人弟子的一定是我,什么程知节,濮阳恺的都是埋没他的名声。长安文人千千万,唯有他能与我相比,能当我的老师。”
“你还敬佩丛大人?”裴清莲收拾好抬头问。
“满长安城只有他能称的上我的敬佩。”
此话甚是大逆不道,裴清莲望了一眼四周,四下无人,略略放心些。
“据我所知丛大人很少写诗。”裴清莲记忆里,隔壁的丛大人很忙,忙着公务,忙着与随家主恩爱,忙着去给自己在城外道观的小女郎祈福,反正不写诗。
“都是琐事耽误了他,他寥寥几篇足够压倒长安文人。他的灵气明明世上少有,偏生他痴迷随家主,耽于情爱,连文章也不做。”卢颂今咬牙切齿,为其不争。
“确实恩爱。”
“闭嘴啊!”
哦,找到他一张毒嘴不能反驳的点了。
自从与他待在一处,裴清莲觉得自己嘴毒了不少,都是拜他所赐。
日子吵吵闹闹,卢颂今偶尔指点裴清莲,慢慢地很少嘲讽她,因为裴清莲直接怼回去,刀刀致命。
“你有本事让丛大人瞧见你的文章。”
“我……你闭嘴,求你。”
……
翻了两个年头,卢颂今身子越来越不行了,从一开始与裴清莲还能一起写文弄墨,到现在瘫在床上起不来。
裴清莲守在他的床边,卢颂今愈发消瘦了,原先清瘦到底有些肉撑得住一双狐狸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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