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被发现
好在是没出纰漏。
羽涅捻着手里桓恂写的书信,再看完上面的字后,她吊了一天一夜的那口气,终于可以吐出。
暗沉的暮色笼罩着飞檐反宇。
取消联姻的事,总算是彻底了结。
蒙逊那帮羯族人,待过大后天的观星宴一结束,就会即刻启程离开建安,返回他们的大阙去。
她抬眼望向窗外,悬了多日的心这次总算是踏实落了地。
一旁的翠微瞧着自家主子眉宇间散去的愁云,脸上也浮现出真切的笑意,显然是打心底里替她高兴。
见羽涅将信笺折好,妥帖收起,翠微忍不住开口:“这桓大人办事当真是牢靠。先前奴婢还担心会不会有何变数,如今看来,倒是奴婢多心,桓大人半点差错都没出。”
说着,翠微似是了然:“也难怪陛下会属意于他,要将皇族宗室的公主许配给他,让他做驸马。桓大人这般持重稳帖的性子,实在难得,说来他还未到加冠的年纪。”
羽涅对他办事能力确实没任何异议。
她回想起萧成衍说的话,按照他说的皇帝给桓恂正式赐婚,桓恂当日拒婚的日子,正是她同萧成衍去永兴寺时那日。
敢拒绝天子,不是谁都能做出这样难保不会丢了性命的事。
他这些天却表现得跟没事人一样,跟她处理和亲一事。顶着这样泰山崩于前的重压,却丝毫不崩,难怪史书上说他二十多岁就能问鼎权力中枢。
羽涅暗想,如此心性,她当真是要好好学一学。
她正要说话,翠微接着道:“但这件事能成,殿下您功劳也是顶天的大。”
“要是没您制的那些刺梨汁,以及改良的种子,羯族人断不会就这么答应取消联姻。”
羽涅撑着双腮,转眸看她:“我真这么厉害?”
“那是当然。”翠微一副不容置喙的模样:“奴婢读的书不多,但能看出来,殿下您跟一般人不同,会的东西有些奴婢连见都没见过,不知刺梨的汁水弄在米汤浸透过的纸上,竟然会变色。”
听着这番真挚的夸奖,羽涅转眸望向跟前的小婢女,诚挚道:“我不过是得了些机缘,多翻了几本闲书。若翠微你也有这样的机遇,说不定该轮到我来仰慕你。”
“怎么会?”翠微连连摆手,脸颊泛起羞赧的红晕:“我可愚笨,当初我在学堂里,教书的先生说我朽木不可雕也,点绛唇的‘绛’,老是读成投降的‘降’,惹得先生直摇头。”
“你去过学堂?”羽涅记得她说,她家道消乏。学堂多是富贵人家子弟去的地方,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一般都去不起。
翠微摇头:“我家里太穷,交不起去学堂的束脩。但我母亲在学堂做饭洒扫,我也跟着一块儿为家里赚点银钱。母亲想我做个会读书识字的,所以她求了先生许久,说愿少拿些工钱,只求能让我在一旁旁听,哪怕一天只听一节课也好。”
说起这些过往,翠微脸上不见半分苦楚。提起旁听课时,她眼睛都在发亮。
她说:“先生许是被母亲磨得没法,又因为我资质太差,于是给了我一本《三字经》让我自己先学习。我如今能认得字,全靠这本书。”
羽涅静静地看着她,心底忽然涌上一阵疼惜。
她望着翠微眼中那点因识字而生的光亮,想起这世间还有无数双眼睛,连这样的光亮都未曾见过。像翠微这般不能正常进学堂的人,不知还有多少。
“公主……公主……”瞧着她半晌不说话,翠微叫了她两声。
羽涅回过神来。
她解释着自己刚刚走神的样子,说道:“说到《三字经》,我在道观的小师姐,也曾教我学过,还有我小师兄,他俩读了很多书,写的字也漂亮。”
北邺素来有尚文之风,一手好字在世人眼中不仅是才情彰显,更被视作品行端方的佐证。各州郡更是每年都会举办书法赛事,谁家子弟能拔得头筹,不仅是个人荣光,更能将这桩盛事郑重写入族谱。
她头一次细细向翠微说起琅羲与阿悔来:“我小师兄小师姐,男帅女美。一个犹如华佗再世,梦想是悬壶济世,矜贫救厄。一个习得一手好剑法,上通天文下通地理,愿望是行侠仗义,锄强扶弱。”
一提起琅羲他们,她眼尾眉梢都染上轻快的神采:“刚好我也有点小本事在身上,要是这天下能一直安定下去,我们仨就组成一个小团体,游历山川,探奇穷异。路上帮人做些好事,再收点小钱,简直快哉。”
翠微对她此言其中有些似是不解:“难道这天下会动荡吗?”
羽涅愣住几秒,随即双眸闪了闪:“我就是这么一说,这天下怎么会动荡呢。”
她话没说完,又问翠微道:“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如果这天下以后大乱,翠微你带着家人还是往最西边的深山躲,纵是过得会苦些,但好歹能保住性命。”
最西边的霖俊山,地势险要。离建安最近,但是离怀远非常之遥远,战争一旦爆发,起义军会直接断了怀远往此处的路径。
唯有提前走才能抵达。但且不论她说的话,观里的人会不会信。
以她师叔崔妙常“受香火之恩,必护一方百姓”的理念,绝不会考虑离开的事情。
灵宝观百年来每逢天灾战乱都会开放收容流民,崔妙常作为观主,认为这是道观本分。
当年饥荒,若不是老观主开仓放粮,不知还得饿死多少人。以道观传统,就算是大难临头,她师叔也是不会走。
因而她也会留下,保护观中人周全。
在她看来,她和琅羲他们是一体的。
殿外更夜色渐沉,烛影摇红,映得窗纱一片朦胧。
宋蔼自外间轻步而入,她低着眉,声音恭敬:“殿下,戌时已过,该梳洗安置了。”
羽涅指尖微顿,迅速将手中书信拢入袖中,抬眸时面上已是一派从容:“嗯,麻烦居令,命人备水罢。”
宋蔼垂首应着:“是。”
*
东观阁。
天子专属的治事之所,批阅奏折、与群臣论政、阅览群书都是在此处进行。
子时已过,禁城深处万籁俱寂,各宫殿的烛火早已次第熄灭,唯有东观阁内,依旧灯火如昼,将飞檐斗拱的剪影映在沉沉夜色里,透着一股不容僭越的威严。
阁中博山炉内的龙涎香正缓缓吐着青烟,丝丝缕缕飞上梁柱,接着又散入角落处的阴影里,将空气熏染的更加肃穆。
案后御座上,那人斜倚着,手里捧着本《春秋》正在看。
其气度雍容,美须髯,日角龙颜,自带天授威仪。一双蜂目似含着几分书卷气,只有凝神细观时,才能觉出儒雅表象下藏着的猜忌与审度。
“陛下,夜深了,要不休憩罢。”冯常侍瞥了眼跪在地上的身影,小声轻唤,不敢直视天颜。
赵云甫的目光落在阶下,那人依旧规规矩矩地跪着,绛紫朝服包裹着的脊背挺得笔直,垂着的眼睫不见半分颤抖。
终于,赵云甫缓缓开口,声线里听不出喜怒:“桓卿可想清楚了,自己究竟错在何处?”
桓恂视线落在冰凉的金砖上,喉间滚出的话语字字清晰:“臣有罪,罪在为一己私情,置陛下千秋大计于不顾,罪在隐瞒实情,忤逆陛下赐婚之旨。”
话音稍顿,他将头低了去,语气透出几分孤绝的执拗:“但若重来一次,为公主,臣……不悔。”
不过半个时辰前,他还在府中处理政务,就被宫中内使的传召声打断,跟着踏入这东观阁,迎面而来的先不是圣颜,而是一份被朱笔圈点的奏章。
奏文里字字如刀,直指羯族突然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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