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几树梨花正盛,簌簌如雪。临窗的软榻上,苏墨竹慵懒地斜倚着,宽大的云锦外袍也掩不住日渐明显的小腹弧度。她褪去了往日的精明干练,只余眉宇间一抹挥之不去的沉郁。手中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搅动着室内暖融的熏香。
“姑娘,”贴身侍女玥儿轻步进来,低声道,“外头递了消息,燕王殿下带着王妃,昨儿已到京了,现下正守在陛下寝宫外。”
苏墨竹摇扇的动作一顿,扇面停在了半空。琥珀色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戒备,有探究,唯独没有一丝故人重逢的涩然。陆承烨,那个上一世封狼居胥的帝王再次回到金陵。苏墨竹还是忍不住心中的一抹担忧,现下陆秉病重,陆承烨只身归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帘栊轻动,太子陆泊云走了进来。他面色依旧带着连日操劳的疲惫,但神情还算平静,并未因陆承烨提起的二人曾同乘一匹马的过往而显露任何不虞。
“外头的风波,暂扰不到你这里,”陆泊云在她身边坐下,没有寒暄,开门见山便是平静的陈述,“太医用心,胎息稳固便好。”他目光掠过她隆起的腹部,眼神微柔,继而声音沉下几分,“郑氏一门已尽数下狱,唯有…郑悦音。”提到这个名字,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不甘的失落,“消失了,如同水入流沙。禁军掘地三尺,仍无踪影。”
苏墨竹的手指微微收紧了团扇的玉柄,贝齿轻咬下唇,那里面涌动着对郑氏滔天的恨意。郑悦音的逃脱,无异于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让她心头蒙上阴影。
见她如此,陆泊云伸手,温热的大掌覆在她微凉的手背上,语气是罕见的温柔,甚至带着一丝安抚的恳切:“墨竹,孤知你心思。你想让郑氏立刻灰飞烟灭,恨不能生啖其肉。可现下不行。父皇……”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他若此刻崩逝,那便是将一个被丑闻撕裂,根基动摇的江山交到孤手里,一个天大的烂摊子。朝野动荡,人心惶惶,正是暗处宵小兴风作浪之时。这个关口,父皇他……不能死,至少不能现在死。”
苏墨竹抬眼望进他深邃的眸子里。是啊,她恨那高高在上昏聩偏袒的陆秉,恨那将她家族打入地狱踩在脚下的郑氏,可她对陆泊云,这个在泥泞中向她伸出手,在她最绝望时庇护她的太子,她恨不起来。心中那汹涌的复仇之火被一丝柔软触动。她沉默片刻,终究是心软了,轻声道:“罢了你的难处,我懂。”
她略略坐直了些,凑近陆泊云耳边,声音轻若耳语:“城郊乔寒剑,他的来历你比我清楚。你去寻他就说是我的命令,他能给你一些灵丹妙药,不过你可别指望陆秉就此死灰复燃、延年益寿。左右不过是让他多撑一些时日,能上你们父子好好道个别。”
陆泊云如蒙大赦,眼中猛地迸发出强烈的希冀之光。他甚至不及多言,只深深看了苏墨竹一眼,随即在她的额头落下一枚轻吻。他说:“多谢夫人,父皇与苏氏不共戴天,你能如此,我很是感激。”
苏墨竹却沉着脸色没说话,她就应该放纵陆秉就这样结束他这一生,日后陆泊云坐上皇位,她还有后半生要去搏。当夜,陆泊云带着乔寒剑秘制丹药返回宫中,那时的陆秉气若游丝,他也顾不得这丹药是否有效。
闷头将其送入陆秉口中,死马当活马医。
第二日黎明,高烧不退、气息奄奄的陆秉,高烧竟奇迹般褪去。虽仍虚脱无力,面色却有了血色。到了下午,这位在鬼门关徘徊的老人,已在内侍搀扶下勉强坐起,甚至能灌些参汤。
守在病榻外的亲王、嫔妃们,无不大大松了口气,口中高颂“陛下洪福齐天”、“天佑大周”!唯有陆泊云,垂下的眼帘后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勉强撑起精神的陆秉,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以帝王铁腕,肃清朝野的“污秽”。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他像是与前些时日的奇耻大辱隔了一个世纪,郑鸢苒、秦博、柳映荷、似乎都像是他梦境中的过客。但他知道这不是梦,只是大周皇室的耻辱。
皇后郑鸢苒,赐鸩酒,不得入帝陵。郑氏一族,凡参与过秦博通敌及知晓皇后丑闻者,成年男丁尽数斩首,妇孺没官为奴。念及十六皇子陆凛……陆秉闭了闭眼,那与叛贼秦博酷似的眉眼令他心头泛起阵阵恶心。他疲惫地挥挥手,仿佛挥开一只苍蝇:“药死…得了。”冰冷的话语,断绝了那无辜孩童的最后生机。
处理完这些,他似乎耗尽了力气,目光茫然地在殿内逡巡,最终落在了角落里那个瑟缩沉默、眼神怯懦的少年——因生母郑鸢苒当年不得宠而一直被忽视的十皇子。想到自己曾视若珍宝的十六皇子竟是逆臣孽种,而这个亲生儿子却因母罪而遭他厌弃多年,陆秉的愧疚和补偿之心油然而生。他喘息着,指着怯懦的十皇子,对旁边的内监道:“过继给…魏贵妃。”
一直与皇后不睦的魏贵妃闻言,大喜过望。她正愁膝下无子,在宫中无依,这简直是天降馅饼。从此有了皇子傍身,她的地位必将水涨船高,在后宫甚至前朝的话语权都将不可同日而语。
说罢,陆秉唤十皇子陆进上前来,陆正从小不受人待见,如今已经十五六岁看着却十分不健康。他看上去畏畏缩缩的没有一丝一毫皇权贵胄的气质。
“怕什么,没了郑鸢苒你还是朕的儿子,从此以后,你的母家就是扬州魏氏。忘了之前那个罪人,她只会让朕想起屈辱。”
陆进在陆秉的安抚下呼吸均匀起来,他郑重地点了点头轻声道:“儿臣明白。”
此后的日子,陆泊云深知父亲这是靠外力硬撑的回光返照,时日无多。他便变着法子哄陆秉开心。天气渐暖,京郊万物复苏。陆泊云趁机提议举办一场春狩,言说此乃“驱逐晦气,彰我大周武风”。陆秉点头应允,他或许也明白,这可能是他生命中最后一次驰骋。
春狩宴上,帝王仪仗威仪赫赫。久病初愈的陆秉坐在主位,看着底下济济一堂的儿子、臣子,苍老的脸上难得带了些许生机。酒过三巡,气氛渐酣。陆秉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扫向席间。
“冀州乃边陲重镇,”陆秉缓缓开口,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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