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白一下就火了:“什么叫陪人饮酒作乐?话别说那么难听!谢昭,我是在替你解围。”
谢昭火更大了:“我几时要你替我解围了?那莽夫若真逼你跳舞,我便和他硬刚到底。”
“比划两下就能解决的事,为何非要动武,弄得大家难堪呢?”
“你是家世清白的贵女,不是给人作践的舞姬!若再这般轻贱自己,我绝饶不了你。”
“谢昭,我说你这个人就是死脑筋……”
她越说越气,步子又急又快,吵没两句便将谢昭甩在身后。走出好一段路,却迟迟未听谢昭接下句,回身一看,他正扶墙而倚,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筋骨一般,额间渗出豆大的冷汗。
“我就说叫你别喝吧!非和自个儿过不去。”
她没忍住,在他脑门儿上弹了一下,指尖带下不少汗来。
谢昭还在生气,不肯要她扶,只咬紧牙关,一步一挪,强撑上了回府的马车。
风越刮越紧,李清白裹着那身狐白裘,看谢昭瘦瘦一条缩在角落,已经打起了寒战,心下不忍,再顾不得什么嫌隙,解下裘衣披在他身上。
马车一颠簸,谢昭难掩痛苦,清逸的五官搅作一团,她只觉心抽得厉害。
“谢昭……很痛吗?你后来有上过药吗?”
“我很好,不用你管。”
她握住他嶙峋的手,凉意透彻心扉,便伸出双手,将他的双手蜷在掌心,试图过给他一些温度。
谢昭半阖着眼,并未拒绝,齿间上下开合,已是神思混乱。
她试探着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然高热,让他靠在自己肩头,急急催那马夫:
“快些,再快些!他病得厉害,我们要看大夫啊!”
她本想顺路找间医馆让谢昭住下,可他怎么也不同意,坚持要回意园。马车刚落,小沛就欢喜跑过来,见谢昭这副模样,不免疑惑心惊:
“爷这是怎么了?”
她用力撑住他腋下,急得快要哭出来:“你快去请大夫!不惜一切代价,请最好的大夫来!”
怀中谢昭迷迷瞪瞪回她:“什么不惜一切代价……你不要乱花我的银子……”
她跟拖病猫儿似的,边拖边叫他闭嘴:“你个死奸商,要钱不要命。”
费力拖了一阵,她和他商量:“我叫他们用兜子来抬你吧。”
他猛摇头:“我不要,我要自己走。”
“都这样了,还怎么……”
谢昭铁了心自己走,她只得作罢。
行至鸣鹤馆附近,谢昭突然剧烈作呕起来,她也不敢去拍他的背,仍是让他借力撑着,心道把脏东西吐出来或许就好了。
谢昭吐着吐着,她听见草丛中传来异响,随即有只三花狸猫打着滚儿翻出来。她甚是喜爱这些小家伙,也想逗谢昭一乐,便招呼他往那边瞧。
谢昭接下来的反应却让她大为不解。
他好像见了鬼,又好像见了仇人,指着那猫红了眼眶,浑身不住发抖,吓得小家伙呲溜一下攀上屋檐,头也不回地消失了。
她在他身上感到强烈的恐惧,比见许灵阶还要强烈的恐惧。他霎时成了个不能言语也不能走路的孩子,瘫在她身上哆嗦不止,无助又绝望。
她不敢抱紧他,又要安抚他,用双臂轻轻将他拢着,将他湿透的脑袋埋在自己胸前,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般清晰。
“好了好了,一只猫而已,没事的。”
谢昭在她怀里安静了片刻,忽然一把推开她,侧身吐了个痛快。
她也没嫌弃,静静等他吐完,给他稍稍清理了污秽,便撑着他继续走。
走到拨云堂,谢昭明显已经耗尽了力气,她正思考着是让人来抬他还是背他进去,谢昭就如一具被风吹倒的枯木,直直栽了下去。
“谢昭!谢昭!”
她慌了神,想把他从地上铲起来,一双葱白的小手伸到她跟前,声音软糯又好听:
“谢夫人,你先让人把他背进房,我来医他。”
噢。
倒是忘了,府里还住着个小医女呢。
许见卿已经救过知雨,想必也不会害谢昭。她飞速点头,像抓救命稻草般抓住她的手:“见卿,我可指着你了。”
许见卿命人拿了药箱和巾帕热水,在屋内忙活了两下,便将在外焦急踱步的她喊了进去。
全然不似方才那副亲切模样,开口便斥责起来:
“你是怎么回事?昨晚给的药都没用吗?他伤口已经感染,身上还沾了酒气,身为夫人,你就这样照顾他吗?”
……
李清白瘪着嘴不说话。
那也得人家愿意啊。
谢昭趴在床上,许见卿站起身,露出他后背上触目惊心的红痕。李清白一眼便知这是浸了盐水的鞭伤,还交杂着许多旧伤疤,心疼地跪在床边轻喊他:
“谢昭。”
他哼哼地应了一声。
许见卿将与昨晚同样的方药盒递给她,连同一枚干净的小竹片:“伤口不要沾水,一日涂抹三次,内服的药我再命人去煎,不要让他着凉、受刺激。饮食清淡些,忌生冷辛辣之物,河鲜也不要碰,有事随时找我。”
她投以感激目光。
许见卿走后,她打开药盒,蘸了些浅黄色的药膏,颤颤巍巍伸到谢昭背后,又在距伤口半寸处停下来。
她是个粗人,从没给别人上过药,更何况,这人和她的关系难以言喻,让她不知该如何下手。
嗯……
“啊!”
谢昭几乎要从床上弹起来。
她下手怎么比元旌还重啊!
他拧过那张虚弱不堪的脸,咧着嘴赶她走:“你去把许见卿叫来,或者叫个什么小丫头来。”
她非常不好意思:“谢昭,我下手有点没轻没重,你忍着点哦。”
“嘶——”
谢昭总算知道,受二道刑是什么滋味了。
“你知道吗,”他恨恨道,“我平日里从不叫痛的。”
李清白故意活跃气氛:“那是你从前还不够痛。
这话倒触动谢昭许多回忆。
那些故人故事,走马灯一般在他眼前闪过。
还不够痛吗?
与他彻夜论道的授业恩师,在历家倾覆之际明哲保身,落井下石;
全族上下七十六口,或毙于狱中,或斩于市曹,或丧于岭南,独活他一个。
从此他隐姓埋名,从扛盐脚夫做起,于刀尖舔血求生,一步步爬到许灵阶身前。
他身后站着百余位无辜殒命的官员,十二年苦守边关的至交,为他出生入死的墨卫兄弟……
还不够痛吗?
是了,那时他已然感到麻木,丝毫不觉得痛了。
如今向死而生,这记真切的痛感反而在提醒他,撑下去,走下去。
他把头埋在臂间,轻轻笑了。
“你来吧。”
……
后来,谢昭果真一声不吭了。
她知道那些伤痕又多又深,再怎么轻手轻脚,他也会很痛的。
天很冷,汗水却从他肌骨间源源不断渗出,她让他忍不住就喊出来,他却缄默如空谷。
她看不见他此刻的神情,却仿佛能想见那张无比倔强的脸,如碎玉染血般令人不忍。
待她收拾妥当准备离开时,他却忽然低声开口:
“多谢你……麻烦你……”
他们之间已经经历了很多,这一声过分客气的道谢让她无端别扭起来,嘟囔道:“谢我做什么?我们本来就是夫妻啊。”
那头静了片刻,随即语带笑意:“是,夫人。”
她走出拨云堂时,正遇信鸽飞回,信中夏荫道已经查出了些许眉目,尚需一段时间调查,预计酉时回意园,请她耐心等待。
知雨还在章华书院学习,她也懒得出门转悠,趁谢昭行动不便,将意园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可惜并无什么可疑之处,索性边和下人们玩叶子戏,边等夏荫回来。
酉时将过,夏荫风尘仆仆归来。
她关紧门窗,递过一杯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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