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伯母最近身体怎么样?”

“很康健。”赵汝安眼神微移,夹着笑意落在祝青雀脸上,“青雀明白,有小闻在,不可能差到哪里去的。”

言下之意是二人已经见过家长。不管二人以何关系,至少有家长盖戳。

祝青雀的脸一下子白了。

闻馥闻言,垂下眼眸,面上不动声色:“赵老师愿意栽培我,正好我也感兴趣,因此学了中医。”

祝青朝毫无疑问站在弟弟的一方:“都说医生行业年龄越大越吃香,尤其是中医。小闻这刚起步,能行吗?我认识好几个颇有名气的院长,要不要我来介绍?”

她自觉这番话杀伤力很够,结果瞄到祝青雀,他已经神经质地绞起衣服了,看起来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啧,真没出息,她都没放弃,他这个追人的主力军反而整这个死出。

祝青朝继续:“实在不行,青雀认识不少朋友。伯父伯母要是想出国疗养,青雀这方面的人脉还是够用的。”

这下赵汝安莞尔:“怎么能麻烦青雀呢。本来功课繁重,好不容易有一年休息时间,要是都忙着为我们老赵家的事情跑前跑后,我真的会内疚的。”

“我跟你交朋友,跟青雀来往,不是冲着什么时候用上你们去的。你也是,这么难得的时候不带青雀到处走走玩玩,过来操心我的事。”

她的揶揄,她的四两拨千斤,她夹杂在推拒中的真心话,连同演唱会那日的光彩,逐渐让祝青雀感受到了拨云见雾之感。

赵汝安这个时候还在为他考虑,他为什么不能反过来,去为她考虑考虑?

忽然间,祝青雀心下有了答案。

这个答案并不那么难以启齿,尽管延续了上辈子的处境,但有她的关怀,祝青雀相信自己两辈子都会是幸福的人。

所以,吃完下午茶两人要走的时候,他挽留:“赵老师,你还没有看过我的画室。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创作出那张封面的吗?”

赵汝安心想“在这里等着她呢”,就要果断拒绝,说有别的事要忙,结果祝青雀又转向闻馥,语气恭敬:“闻先生,我只是暂借赵老师一用,没有侵|犯你的权益的意思,希望你可以允许。”

“青雀,允不允许,从来只看她一个人的意思。”闻馥面色并无变化,温柔回应,“你征询我的同意,未免问错人了。”

祝青雀不禁轻咬下唇,这回用晶亮而坚定的眼神看向女人:“我只需要……一点时间。你知道的,我很少求你什么。”

他说的不错,从来都是赵汝安在耳边过一遍他或有心、或无心的牢骚话,几乎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她应下来,但不算完全应。虽然是鼎鼎有名的赵大人,但毕竟没有真的鱼肉百姓,皇家赐物能送,工资为了养一大家子人所剩无几,很多时候搞不定只能觍着脸到祝青雀的小院子里让他“担待点”,没少被轰得一鼻子灰。

赵汝安摸了一下鼻子:“好吧。”

看看,这副只要祝青雀稍微服个软就答应的样子!祝青朝一看就觉得好事将近,根本不是祝青雀嘴里的“她不要我”的样子,忍不住观察正宫(临时版)的脸色。

闻馥仍旧是很沉的住气的模样,只让出一条道,待两人走后对祝青朝温和道:“只能多打扰祝总一会儿了。”

“不打扰,不打扰。”祝青朝笑着摆手,沉吟片刻询问出声,“闻先生,冒昧问一句,你和汝安是怎么认识的?”

……

另一边,祝家画室。

“……真是大手笔啊。”饶是赵汝安,看到穹顶的神话壁画都不禁感慨出声。

画室总体采用文艺复兴时期的内饰风格,精致得就像是西欧在此地的一处微型历史博物馆。低头衔羽的水晶天鹅,蓝、绿宝石嵌在烛台上,清冷而富有格调,跟橄榄绿色的墙壁相呼应。

至于墙壁上被精心装裱的画,是从祝青雀符合这一时期特色的习作中千挑万选出来,虽然并不出自大师之手,但无论进来的是谁,都能第一时间注意到其精湛,和选出它们的人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自豪。

即便是短暂停留的地方,祝青朝也为祝青雀开辟出极尽宽阔的空间,极尽所能将艺术地殿堂装进他的口袋。

对弟弟的梦想,她几乎是以极其谦恭的姿态俯首。

上辈子也是这样。到后来,祝青朝背弃家族出走,只靠俸禄过活,基本用来惠及百姓,哪里有闲钱自娱,更不用说娱人了。她给弟弟购买那些昂贵的颜料和画材,得从自己的饭食里抠出一点钱慢慢攒,买下后再偷偷寄给深居祝宅的弟弟。

“简直就像是皇家的宫殿。”赵汝安喃喃。

这句话祝青雀没有听清,他正酝酿着接下来要说的话,那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因此当下随口敷衍一句:“我又不常来,回国到现在也没画上一幅,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浪费。”

他的话让赵汝安微微一怔。

这是……浪费吗?

整理好心情,祝青雀略显僵硬地让赵汝安坐,她便也沉默地坐下了。

“我已经想好了。”

双手微蜷在腿上,祝青雀总算将自己的打算付诸于口,“我们还像上辈子一样吧。”

“什么意思?”

像上辈子一样?能一样吗。

他们都好好地活着,无需再忍气吞声,强行背负着超出自己承受范围内的行囊前行。

他们可以过自己想要的自由生活了,这怎么能一样。

祝青雀抿紧唇,唇肉的色泽在健康中透出几分玫瑰似的婉转。

现在,这两半唇肉就像畸形的玫瑰花瓣,但好歹生长出来了。“就跟上辈子一样,”他轻轻道,“我愿意做小。”

“这里不是姜朝,青雀。”赵汝安竟没感到意外,耐心道,“况且你已不再是笼中雀,可以自由走遍大江南北,去追寻你想要的东西。你不用继续待在我给你框定的那个小院子了。”

祝青雀很急切:“是我自己要的,是我自己想要待在里面的!”

赵汝安:“已经没有意义了。”

“为什么‘没有意义’?上辈子我就待在里面了,为什么这辈子我待不得?”祝青雀身体顿时前倾,却因为她的起身不得不停止。

他看着她的背影,“只要你愿意,闻馥肯定也愿意的。”

她走到窗前,窗外阳光渐渐西沉,在各类花卉表面留下行走的纹路。赵汝安背对着他,说:“因为闻馥爱我,所以他会接受我的所有决定。”

“你对他呢?”冲动之下质问出口,祝青雀给自己平心静气,“没关系,我知道你爱他,你们两情相悦。上一世没有跟他一起陪着你,是我不对。你原谅我,多爱一个,不行吗?”

赵汝安转过身,安静地看着他。

“可你对我来说,跟后院里的其他人没有太多区别。”

她终究是留下一线,以一种习惯性的、让人心碎的体贴,让祝青雀不用直面所谓的爱和不爱,尽管答案是那么鲜明,“你们都是需要庇护的人。”

可即便留有余地,祝青雀还是整个人迸发出不可置信的震惊与凄厉。

“……我怎么可能跟他们一样……”

“你不要把我……当傻瓜……我能感受得出来……你明明那么包容、那么关心我……我可以感受得出来的……”

“确实不一样。”

看着祝青雀双眼骤然亮起,赵汝安以狠厉的刀法割开升起的一抹希望,“你是祝青朝的弟弟,是她留给世界仅剩的几样遗物之一。”

“青朝把你托付给了我,我不能不把你照顾好,不然我死也不会安心。”

事实证明,她做到了。并非为了让祝家留下延绵尊贵与反叛的火种,因为一个家族的兴亡在崭新的未来格局面前并不重要,这是赵汝安早就跟祝青朝达成的共识,因此仅仅是为了让祝青雀这个人能够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

祝青雀闻言,表情就像见山崩塌,整个人经受了乱风狂沙的洗礼,用灰头土脸形容都显得轻率。

“仅仅因为我是——祝青朝的弟弟吗?”

比起流泪,这一次他只是声音微许颤抖。然后,所有的不甘、愤懑与痴慕,都化作一声愤慨:

“如果是这样,那我上辈子、这辈子,宁愿都不做祝青朝的弟弟!”

一阵掌风袭来,其中蕴藏的力道之大足够彰显主人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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