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的庭院一角有个小花房,一半砖土一半玻璃的构造,门上挂着块米色石板,用红色的石笔写着“擅自进入并损害植物者将失眠一周”。
嘉兰在昏暗的夜色里眯起眼睛拼读上面的文字,想着上次看见它时,上面写的诅咒好像还是“三天内每走五步都会绊一跤”。
这是之前打理庭院的花匠申请建的花房,有些花卉单纯种在院子里不好养活,需要外力的干预才能长得漂亮。
许多佣人喜欢来这走走,花匠不在时,有些不那么规矩的人会心痒折几支走,把暴脾气的花匠小老头气得吹着胡子直跺脚。
于是他在门上挂了这么块石板,写上各种警告和怪谈般的诅咒。
佣人们觉得这老头小气,随手折花的行为确少了一些,但大多是不想惹花匠生气,没人把那些诅咒当真。
去年老花匠辞职退了休,石板上仍然写着诅咒,却变了字迹。
那些习惯去花房溜达的佣人本没把这事放到心上,直到石板上诅咒的“困倦”“感冒”“噩梦”统统应验,他们才终于觉出不对来,逐渐敬而远之。
这花房成了佣人里小小的怪谈,直到他们后来才知道,接手花房的不是新入职的花匠,而是西里斯。
新花匠不喜欢栽培那些麻烦娇贵的品种,花房空了一大半,所以西里斯把它接下来,用于栽种自己感兴趣的花卉草药。
他注意到门口的石板,就擦掉上面的字,随手补了别的诅咒后继续挂在那里。
西里斯是个魔法师的事在佣人里是件半公开的事实,那些应验的诅咒顿时也就不值得奇怪。
但仍然有人猜测他是不是在花房里做什么魔药、藏了什么秘宝,勇士们带着正义的探究之心而去,携着各种各样的诅咒而归,终于不敢乱闯了。
西里斯始终没打算做什么解释,他乐得清静。
石板上的诅咒换了一条又一条,性质都不轻不重,玩笑似的。
嘉兰看着石板上熟悉的漂亮字迹想,他倒是有闲心。
夜风吹着她的耳朵,晚餐那些酒的热度慢慢爬到她头上。
嘉兰推开花房的门,看到一片昏暗里一盏亮着的灯。
灯的主人蹲在旁边摆弄花草,暗红色的长发滑下来,落到了地上。
他听见开门,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就把目光收了回去。
嘉兰笑起来,支在门框上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哟,你还真在啊?我听迪尔说过,侍卫队巡逻的时候在花房看见过鬼影……吓得不行,后来发现是你。”
西里斯没回答,修剪着植株的枝条:“喝多了就回去睡觉。”
嘉兰拖着比平常稍重一些的脚步走进花房:“没有,我没醉。凯倒了之后我就没喝了,他的酒量只有我的一半——”
她靠到旁边的墙上,打了个哈欠。
西里斯这下子背对着她了。
嘉兰抱着双臂,闭上眼睛笑了一声:“你晚上真不睡觉的?白天又那么忙,你什么时候休息?”
西里斯说:“你跟他们还没聊够,这么想找人说话?”
“法令的事,我说了不算,所以之前都没告诉他们……今天终于告一段落,才跟他们讲明白。凯喝多了,开始哭,我就没讲了……嗯,是有点没说够。”嘉兰咂了下嘴,“反正你看着又不困。”
花房里只有剪子的声音慢慢响着。
“你为这事费了挺多心思的,我也应该谢谢你。”嘉兰说。
“谢谢我们的小领主就行了,我只是在替她完成她想做的事。”
“当然,我很感谢她。”嘉兰看着他的背影,歪过头,“又是‘艾玛大人想做的事’。你自己想做什么呢?为了偷懒而工作,在这里剪剪花?”
“挺好的。”
“这么没劲?”嘉兰听见自己的笑声在胸腔一震,“哎……你知不知道,城堡的佣人里,有人猜你不喜欢女人?他们甚至觉得你也不是喜欢男人,可能对花花草草更有感情。我都快信了。你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说来听听看,我答应不笑话你。”
“我不跟醉鬼多讲话。你要是忘了自己房间在哪儿,我可以指给你。”
“我没醉。”
“喝醉的人都这么说。”
“我是喝了点,但清醒得很,完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嘉兰又重复了一遍,“我是真的好奇,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西里斯为这多余的好奇而皱眉:“这跟你有关系吗?”
“有啊。”嘉兰看着他笑了,“因为我喜欢你。我想知道。”
西里斯的动作停下来。
他安静了片刻,说:“你希望我怎么回答你?”
酒意让嘉兰的声音比平时轻飘了些,掺着笑意和倦意,风声里朦胧得像呓语,又字字是清晰的:“就因为怎么想都猜不出来,所以不想了,直接问你听听看,你会怎么拒绝我。”
“你知道我会拒绝。”
“是啊。”嘉兰说,“就像现在你也不愿意看着我说话一样。”
西里斯顿了顿:“放下自尊说这种话,不是你的风格。”
“理解了自己的心情而不承认,也不是我的作风。付出喜欢或许会很狼狈,但我不觉得正视自己感情的样子难看。”嘉兰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不。”西里斯答,“人类对他人的‘好感’很复杂,可以是多种不同情绪和认知的结合。我不能确定你对我的好感是什么程度。
“如果你不提,我会默认它没到那种标准。但是你说了,就意味着你有想从我这里得到的结果。”
“没那么复杂。我最近才发现自己喜欢你,想来想去,觉得你九成九对我没这意思,但人又总有那百分之一的侥幸。所以直接问你最好,再不济也能让我少点胡思乱想。”
“嗯。”
“喂,几个意思?要拒绝也别那么敷衍,亏得我这么认真地跟你说。”
西里斯想了一会儿,说:“抱歉。我对你从来没有任何恋爱上的感情。”
嘉兰不满地啧了一声:“怎么听着还是怪扎心的……你拒绝其他小姑娘也这样?就没有更好听的话了?”
“意思到了就够了。比起漂亮话,你不是一直喜欢更直接明白的回答?”
“是啊,你很了解我。”嘉兰的声音低下来,沉着微微倦意,“但我现在都完全不了解你。来历、性格、喜好。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的。哎,是因为不了解才更容易喜欢吗?我也搞不明白。真不公平。”
酒精扰乱了她的语序逻辑。
西里斯沉默着听完,摸着面前药草的叶片,垂着眼睛:“我很像你的父亲吗?”
“关他什么事?”嘉兰皱眉,又展开,“完全不像。他要是有你十分之一的心眼,都不会是现在的下场。”
西里斯没说话。
夜晚还是太安静了。
嘉兰没有关上花房的门,没注意到花房的玻璃窗又开着几扇,只听见风声在她身边进进出出。风声里连剪子的声响都消失了,只有植株摇晃发出的窸窣。
她闭了一会儿眼睛,说:“我困了。”
“要我给你拿点解酒药吗?或者送你回去?”
嘉兰听西里斯的声音都有点模糊,她晃了晃脑袋,扶着墙面支起身,脚步有点飘,但走的还是直线:“不用了,我认得路。虽然不知道你今天还睡不睡了——总之,晚安。”
她扶着门框,背身向西里斯挥了挥手。
西里斯看着她走出门,说:“晚安。”
嘉兰走出花房没多久,就看见正向她走过来的迪尔。
迪尔向她招招手,嘉兰也随意地摆了两下示意。
迪尔赶了两步,放慢步速停到嘉兰面前,又看了看她身后不远的花房:“你刚刚在和西里斯先生聊天?”
“嗯。”嘉兰点头,“你还没回去?”
“刚把凯送回房间。你说要散散步消酒,我还是有点在意,就过来看看。”
嘉兰抬眼直直地盯了他一会儿,忽然嗤笑。
迪尔被她笑得有点困惑。
“哎……说你是我哥还差不多,凯那小子差得远呢。”
嘉兰捶了捶他胸口,最后一下用了点力,把迪尔向旁边一推,空出了她前面的路,嘉兰大笑着往前走。
迪尔愣了愣,跟上她的脚步。
酒量是可以后天锻炼的,嘉兰参加过的应酬远比迪尔要多,酒量也比他好。
但嘉兰今天情绪很高,喝酒完全没压着,凯的酒量又比他俩差多了。为防没人能清醒地摸到城堡的门回来,迪尔后来就没怎么喝。
他觉得嘉兰今天的情绪有点异常,但没想太多。
或许因为工作,或者其他什么迪尔不了解的烦心事。嘉兰的很多事他都不清楚,但迪尔感到无所谓。
跟情感细腻的凯不同,虽然从小一起长大,目睹着嘉兰的变化,迪尔却并不为这变化感伤。
他认为变化的发生理所当然,就像这个年龄的孩子会长高,也可能哪一天突然就不长了;旧的乳牙掉了,新的牙齿会生出来;第一次摔倒会痛得眼泪直流,第十次摔倒就能冷静地处理自己的伤口,该干嘛干嘛去了。
凯说这是“冷酷”“迟钝”,迪尔觉得就算如他所说也好,被凯认同未必是什么好事,反倒显得和他一样傻呢。
迪尔是第一次摔倒,在地上坐一会儿,休息完了就起来继续干活的类型。
像凯那样摔十次就大叫十次,看人摔十次就心疼十次,太累太傻也太温柔了。
迪尔学不来,也懒得学,傻子有凯一个就够了。
嘉兰则是摔倒之后,立刻就会站起来,分析自己摔倒的原因,然后迅速进行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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