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茵场比赛比了几分钟,虽然身在太阳下,心早已跌进乌云。

所有人都比不下去了。

就连停赛都不用互相告知,两队的队长都去裁判员那里说明白了,两班弃赛。

跑道两边观赛的同学缓缓放下写着励志话语的小黑板,人群一哄而散。

裁判员和旁边几个体育老师交头接耳,啧啧叹气摇头。

“最有希望的两支球队就这么放弃机会了。”

“我看最有希望的一直是咱们女足。”

“看来是不用比赛了,最后两支队伍七班九班拿定第一第二了。就看谁一谁二。”

“赶紧组织吧,比完还有其他事忙呢。我还想看看女生队比起来什么情况。”

……

这些话柴邵听进去一句,漏出去一句。用手背揩了一把额角的汗,眼睛盯着脚尖,脑子里没有什么想法,只是身体一个儿劲儿地往医务室走。

本来热闹的比赛被一个意想不到的插曲打断得忽然极了。

两班人走后,新的热闹又从教学楼飞奔下来。但柴邵已经无心去想,管他什么球赛,管他什么第一第二。

姚君子站在花坛边,手指不耐烦地捏紧又松开。他对坐在那里发呆的宛晨发出一声嘲笑:“现在谁是爱哭鬼啊。”

宛晨斜着眼,抬手感受了下自己干涩的眼眶和脸颊,意识到姚君子在拿他逗乐,不耐道:“滚开,谁跟你嬉皮笑脸。老子才不哭。”

“行行行,不哭不哭。诶?这里还演过偶像剧。”姚君子扫了一眼宛晨放在腿上的手,指关节上都是伤,上面沾着极少的血。他慢慢走近,跳上花坛,坐在宛晨旁边,悬空的脚尖偶尔晃一下。

宛晨嫌弃地坐远了一些,“什么鬼?”

“偶像剧里的中二少年,不都喜欢用拳头砸墙,然后把手指砸得满是伤口,来表示自己的生气和难过吗。”

姚君子笑着说。

“切,这话谁说出口谁中二,别和我套近乎。”

“行了,都这样了还闹你少爷脾气,说说刚刚那事,秦删伤了,比赛完蛋了。你怎么想?”

“幻想呗!”

宛晨被戳到了心事,突然提高了音量,手伸过去攥住姚君子衣领。

姚君子下意识举双手做投降状,头往后仰:“喂,你别拿我撒气啊,我又没惹你。”

宛晨没好气地松开手,自顾自生气后悔。后悔浮躁,后悔忌恨,后悔失态。

“你要幻想什么。”

“幻想一切没发生,幻想时间倒流,还用说吗。况且本来就不是我有意造成的,真憋屈!”

“你还憋屈上了?人家可是真受伤了呢。既然你不是故意的,道歉不就完了。”

“我不道歉。”

“为什么?”

宛晨嘴巴微张,似乎有话差点倾泻而出,却欲言又止,不愿意理会。

道歉了,是不是就相当于跟白云和乃酪服软。

这些人要的不就是道歉吗。

道歉道歉道歉,跟秦删那个木头人道歉,跟不相信自己的她们道歉。

不!

“没有为什么,既然大家都觉得我是故意的,那干脆坐实这个谣言,多好玩儿?”

姚君子定定看了他的脸一会儿,笑出声:“原来你是这样想的。你不如出去听听,但凡有一个人说你是故意的,那我就倒立喝可乐。”

宛晨用怀疑的眼光扫过去,又垂下来:“怎么可能。他们应该全部心疼秦删,讨厌我啊。”

“哎哟喂,你就别矫情了,还不是白云拉着乃酪一个个跟别人解释的,你们队那守门员不也是,谁这么说你他就来硬的,现在没人敢说。而且就算她们不去解释,说的人也就寥寥几个。”

姚君子说着纵身一跃,跳下花坛,拍了拍手上的灰,转头冲宛晨扬扬下巴,笑说:“走了,没人说你。去医务室弄弄你那些血。”

宛晨倔强地坐在那里不动,表情有动摇的意思。姚君子慢步靠近,猝不及防地一把将人扯下,拽着往医务室去。

“喂,你不能好好说吗!”宛晨被突然拉走吓得惊魂未定,拼命挣脱着手。

姚君子一手遮着头顶的太阳,回过脸看他,“心跳这么快,吓到你了啊?”

“玛德你说呢!”

姚君子突然就笑得不行,仰着脸,像是被点了笑穴。太阳热烈的光照在他们脸上和肩膀上,烘了一些汗意。

医务室处在学校一个晒不到太阳的地方,一楼走廊很安静,很冷。旁边的房间里有说话的声音,送人过来的几个老师已经走了,只有覃渭渊一个人留在里面,正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柴邵靠在门口旁边的墙上,背脊冰凉,还冒了些冷汗。

他不能不承认,他很担心秦删。但不敢进去。

怕看到秦删逞强的眼睛,又怕秦删看出自己的担心。

垂在腿两边的手显得无措,几次想推门却又放下。

刚要离开,只见姚君子挟持着宛晨朝这边过来。柴邵赶忙绕到旁边的树影后,又从树影后慢慢绕出去,走到两人的身后,打算和他们一道进去。

等他们推门进了医务室,然后柴邵才呼出一口气跟了进去。

这样慢吞吞又成群结队,至少显得自己没有特别关心秦删。

医务室的门被推开,光线照进来。

覃渭渊道:“你们三个过来干什么?”

“三个?”姚君子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回头才看到转身离开的柴邵,门口只剩他一只脚,他叫住:“柴邵?你走啥,话说你不是早就过来了吗,怎么比我们还靠后。”

秦删心跳重拍,抬眼看过去。

柴邵尬在门口,心里痒痒。暗骂:你坑死我了。

片刻灰溜溜地进去,笑着对大家说:“嗨。”

秦删坐在病床上,莫名浑身不自在,但是余光只要一扫到那个人,就总有一种感觉,似乎那人和他一样不自在。

柴邵在门外等了多久?

他看过去,发现柴邵虽然正和姚君子说话,眼睛却悄悄地瞥着他的脚踝,皱着眉头。

彼时他的伤口完□□露出来,宛蜒一直在帮他清理血渍,很小心,而齐吻则在一旁取出消毒的东西和包扎用的纱布。

宛蜒清理着,偶尔捂一下肚子,脸色发白。

齐吻责怪道:“吃坏肚子了?都说别吃那么多。”然而却凑过去把人挤开,“起开吧,我来弄。”

站在一旁的宛晨脸上拂过一丝担忧。宛蜒注意到他这个老弟,没忍住一笑:“酷盖?又皮什么?哪受伤了。”

宛晨脸气得发红:“你别叫这个名字。”

“行。”宛蜒拖长音。

“给我消毒。”男生摊开两只手。

宛蜒垂眸,眼神撇向药柜:“酒精碘伏不会认?自己弄。”

“你不帮我我就告诉爸,让校长炒你鱿鱼。”

“……”

四面八方都是目光。

宛蜒咳了声:“别吹牛了,你哪来那么大神通。滚去消毒。”

宛晨自知失言,咬着嘴唇,磨蹭着自己去了。却从柜沿看向秦删,心里纠结该说些什么。

碍于宛蜒这个老狗在这,他也着实拉不下脸。

但是马上宛蜒就接了个电话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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