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把事闹大
木白看着李景安唇边那抹带着点狡黠的淡笑,眉头拧得更紧。
他实在是有些琢磨不透这新县令的心思。
“车到山前必有路”?
这是打算硬碰那张贵?
可就他这风一吹就倒的模样……确定不是“碰瓷”吗?
他默然揣度片刻,终究无果,索性直接问:“你要升堂?”
“噗——”
李景安像是被这直愣愣的问题逗乐了,笑意刚起便牵动了肺腑,猛地呛咳起来,单薄的身子弓起,剧烈地颤抖。
木白心下一惊,一步抢上前,手掌下意识就要拍上他嶙峋的背脊:“怎么了?”
李景安抬手制止了他,咳得眼角泛红,好一阵才勉强压下喉间的翻涌。
他一边小口小口地顺气,一边忍不住在心底咒骂。
这破身体实在碍事的很。
系统的每日药包是不是要刷新了?也不会知道这次能不能开出点管用的东西吗?
他抬起眼,那双因咳喘而蒙上水汽的眼睛直直的看向木白:“你弄到物证了?”
木白一怔,随即摇头:“我们才来三日,府衙的案卷又堆积如山。我分身乏术,尚未及搜证。”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肯定,“但昨夜巡城,城西柳树巷、东门豆腐坊……几户家中有女儿的人家,私下说起张贵强占陈家女之事,皆是切齿痛恨,敢怒敢言。他们皆可做人证。”
“敢怒敢言?”李景安轻轻重复这四个字,唇角勾起一个近乎讽刺的弧度,“我说你……你也曾在京城卫戍行走过,真不知道,他们为何只敢在夜深人静,紧闭门户之时,才敢悄声吐露?”
木白面露困惑之色。
这有问题么?
白日里举家劳作,为糊口度日忙碌。
晚间得暇才来得及讨论此事,不在情理之中?
李景安叹了口气,微微前倾,手肘碰上腰侧,目光如实质般压在木白身上:“胥吏之害,早已如跗骨之蛆。他们不是不恨,是怕!”
“怕报复,怕牵连,怕这不公的世道,因他们一时之勇,将更重的枷锁砸下来!”
木白握剑的手紧了紧。
京城虽也有龌龊,但天子脚下,百姓尚存几分胆气,官员亦不敢如此明目张胆。
这样的论调,他着实是第一次听闻。
李景安见他神色,低低叹了口气,声音愈发沙哑:“你方才说,那些肯开口的,家中都有待字闺中的女儿?”
他直视着木白,眼神锐利,目光如炬:“让他们上堂作证,看似是助陈长顺救女,实则何尝不是将‘靶子’明晃晃地立给了张贵及其同伙?”
“这是在告诉他们:看,这里还有好几户,家中亦有娇女!丢了一个陈家女,还有别家可欺!甚至,经此一事,他们欺凌起来,岂非更加‘名正言顺’——谁叫你们敢告官?”
李景安的语速渐快,带着压抑的激愤。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袭来。
他猛地侧过头,以袖掩口,单薄的肩胛骨在素色官袍下剧烈起伏。
咳声压抑而痛苦,仿佛要将肺腑都掏出来。
片刻后,他才放下衣袖,苍白的唇边赫然染上了一抹刺目的殷红,几点细小的血沫甚至溅落在木白近前的黑色衣襟上,如同埋进泥地的花骨朵儿,虽不明显,却触目惊心。
木白的喉头一哽,所有反驳的话都堵在了胸口。
他猛地想起昨夜那些农户眼中深藏的惊惧,那压得极低的嗓音,那望向女儿房门时难以掩饰的忧虑……
李景安说的对。
让他们去公堂作人证,无异于将告诉那些恶人们,他们就是活生生的靶子。
更何况他们家里还有待字闺中女儿。
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女儿们,他们也没胆子上堂作证。
李景安喘息着,用微颤的手指抹去唇边的血迹,声音里明明还带着咳后的沙哑,却字字清晰:“若真如此,你让他们如何面对女儿日后极有可能露出惊恐绝望情绪的眼睛?”
“让那些无辜的女孩,日后如何在这人言可畏的小城里立足?名节、生路,谁来护佑?”
“张贵倒了,他的爪牙呢?他背后盘踞的势力呢?”
“谁又能保证,今日公堂上短暂的‘公道’,不会化作明日悬在那些女孩头顶、更沉重的噩梦?”
木白彻底沉默。
照这么说,若不能一举将恶势力连根拔起,这短暂的“正义”,带来的只是更深重的灾难。
“那……”木白的声音干涩无比,“难道你要放任不管?眼睁睁看着陈家女落入虎口?”
沉默从木白的身上悄无声息的转移到了李景安的身上。
空旷的后院,只余下他压抑而艰难的喘息,如同破损的风箱,一声声,敲在凝滞的空气里。
“哎……”一声无声的叹息在李景安心底漾开。“似乎……真走进了死胡同?”
要收拢民心,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胥吏,张贵这颗毒瘤,非剜不可。
陈长顺的女儿,非救不可。
可若要救,那些老实巴交的人证就不得不出现。
若是他们出现,那他们的女儿便陷入险境。
一切好似环环相扣一般,得不出一个解法。
胸腔里那股熟悉的滞涩感又涌了上来,李景安重重地叹了口气,忍不住无声抱怨。
“这破系统为什么非得缩水?”
“要是还像以前一样,左右两侧光幕齐备,底下再添个【事件追踪】的条目该多好?”
“小手轻轻一点,回合微微一安排,那张贵不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连同党羽一起,死的彻彻底底了?”
李景安哼了一声,收回那些毫无边际的幻想,将目光落回简陋的界面上。
罢了,死马当活马医。
再去那【列陈】里碰碰运气吧,兴许……有蛛丝马迹?
他闭了闭眼,强压下喉间的腥甜,凝聚心神,再次点开了右侧【列陈】,指尖落在那张令人憎恶的头像上。
光幕流转,信息展开。
这一次,在张贵那些熟悉条目之下,赫然多出了一行:【事件】。
李景安眸光一凝,毫不犹豫地点开。
冰冷但鲜红的文字,映入眼帘。
【出身:前县令赵某家奴,因赵某上任得脱奴籍,获良家身份。在任三年】
【著名事件安利:
初为书办,借势多收粮银,克扣润笔,众人虽厌,敢怒不敢言。
……
构陷商户,强夺铺面;假催科之名,强占田亩。受害者或忍气吞声,或举家远遁。
……
见无人能制,愈发暴虐。强掳民女,初尚遮掩,后竟至当街强抢!有父击鼓鸣冤,反被诬陷,杖责下狱,家破人亡!更有烈女不堪受辱,悬梁自尽!
……
强占田产(三户)、逼死佃农(一人)、勒索商户(银钱若干)、纵仆伤人(多次)、强掳民女(五人,致一人家破,三人远避他乡,一人悬梁)。】
【同僚关系:趋奉(惧其淫威,虚与委蛇),敌对(苦其久矣,敢怒不敢言)】
【民缘:怨恨120%(如沸汤盈鼎,然皆噤若寒蝉,唯恐祸及己身)】
一连串标红的【著名事件安利】,密密麻麻,如同滴血的疮疤,灼烧着李景安的眼。
粗粗一扫,竟有六百余条!条条血红刺目,字字皆是恶行!
“呃…咳咳咳——”
一股难以遏制的暴怒混合着强烈的恶心感猛地冲上喉头。
李景安身体剧震,猛地向后一仰,顿觉胸口仿佛针扎一般,刺痛无比。
撕心裂肺的呛咳再也压抑不住,破喉而出。
他扯着里衣的袖口死死捂住嘴,素白的衣袖下,大片大片的猩红迅速洇开、蔓延,温热的液体顺着指缝滴滴答答砸落在青石地上。
那六百多条血红的罪状,化作六百多根淬毒的尖针,狠狠扎进他本就千疮百孔的心肺,痛的他胸腔里如同燃着烈焰,眼前阵阵发黑。
硕鼠!
好一只盘踞在这小小县城,敲骨吸髓、恶贯满盈的硕鼠!
即便是游戏,面对此等视人命如草芥的畜生,他也忍不住浑身发冷,气得指尖都在颤抖。
此等禽兽,无论虚实,皆不配为人!
木白惊疑不定地看着李景安骤然惨白如纸的脸和那刺目的血迹,不明白他为何突生如此剧烈的反应。
李景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了翻涌的气血。
他缓缓放下染血的手,用袖子抹去唇边的残红。
面上的所有情绪都褪尽了,只余下一片冰冷。
他抬起眼,那双眼睛里再无半点波澜,只剩下冻彻骨髓的寒意,直勾勾的盯向木白:“管!”
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
“但此事,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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