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福田区的午后总带着一种被玻璃幕墙放大的灼热。初夏的阳光像被打碎的水晶,从鳞次栉比的写字楼外墙上漫溢下来,在地面拼出晃动的光斑迷宫。凌月踩着高跟鞋穿过光怪陆离的光影,米白色西装裤的裤线挺括得像把裁纸刀,领口别着的“水晶缘”新款胸针随着步伐轻轻颤动——那是以东海深海白水晶为胚,切割成十二面棱体的杰作,阳光掠过的瞬间,便在身后拖曳出一片细碎的光网,像撒落在地上的星子。

“凌总,东南亚区的订单量比上月增长17%,但马来西亚的清关文件还缺两份。”助手小陈拎着黑色文件袋快步跟上,文件夹边缘被汗水浸出浅痕。凌月“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针的棱角,刚结束的视频会议里,欧洲经销商的赞美还没散尽,那些带着口音的“东方美学”“神秘力量”,让她想起八年前在深圳湾的海边,小贩们对紫水晶的胡乱吹嘘。那时她总觉得那些说法太玄,现在却懂得,人们对水晶的偏爱,其实是对某种不可言说的美好寄托。

路口的红灯亮了。凌月停下脚步,目光被街角长椅上的身影勾住。那人佝偻着背,手肘支在膝盖上,指尖反复摩挲着一叠纸,风卷着纸页哗哗翻动,露出右上角鲜红的“投稿退回”印章,像枚醒目的伤口。她往前走了两步,皮鞋踩在地面的光斑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是蒯文。

他的头发比去年在东海见时稀疏了大半,两鬓的灰白像被潮水浸过的宣纸,曾经能扛起整包棉纱的肩背,如今塌成一个疲惫的弧度,仿佛随时会被风刮倒。洗得发白的蓝衬衫袖口磨出了毛边,露出的手腕细得像根脱水的芦苇。凌月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诗稿上——是去年那本《春天的颂歌》的样章,封面的嫩绿色已被晒成褪色的浅黄,暗红的“春天”两个字的油墨洇开,像被雨水泡过的旧梦,模糊得让人揪心。她记得这本书出版时,蒯文特意寄了一本给她,扉页上写着“有些光,只在黑暗里看见;有些事,用眼睛却看不见。”,字迹还算遒劲有力,和此刻他指间颤抖的模样判若两人。

“蒯老师。”凌月不知道怎么叫出老师这样的称呼,她的声音比商务谈判时柔和了三分,胸针的光芒恰好落在诗稿上,照亮了纸页边缘的褶皱。蒯文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先是茫然,随即闪过一丝局促,像被戳破心事的少年,下意识地把诗稿往怀里拢了拢。他的指节上沾着干涸的墨迹,指甲缝里嵌着烟丝,与凌月指间精致的水晶形成刺目的对比。

“凌月......凌总……”蒯文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嘴角的纹路里积着风霜,“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他的目光在她胸前的水晶胸针上停了两秒,又慌忙移开,落在远处川流不息的车阵上。那眼神里有羡慕,有局促,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像个被时代远远甩在身后的旅人。

此时,两个曾经的恋人早已让岁月磨蚀了亲近与自然。

“去年刘德那顿饭,你中途先走了。”凌月在长椅旁坐下,刻意与他保持半臂距离。风带着汽车尾气的味道吹过,掀起她的西装下摆,也吹乱了蒯文的头发。他没接话,只是从裤兜里摸出个皱巴巴的烟盒,抖了半天也没倒出烟来。烟盒是老牌的“南京”,包装早就换了新样式,那些曾经在他手里写出如泣如诉的诗歌的烟盒,此时在他手里磨得边角发卷,显然他再也不会在烟盒上写诗了。

沉默像潮水般漫上来。凌月没提十几年前在东海市海边的彻夜长谈——那些关于“海”与“岸”的争论,那些被海风卷走的写着诗行的烟纸,那些在昏暗街灯下红着眼眶说“要为自由活一辈子”的夜晚。那时蒯文总爱说,诗人就该像大海,宏大、坚强,潮来潮往经得起时光打磨。蒯文也没提,仿佛那段日子早已被时代的浪潮冲刷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两个被时光改写成陌生人的剪影,在深圳街头的光影里短暂重叠。

绿灯亮了,车鸣声此起彼伏。凌月站起身,胸针的光在蒯文的诗稿上晃了晃,像一声无声的叹息。她知道,有些相遇注定只是擦肩而过,就像沙滩上的脚印,终将被潮水抚平。

“坐会儿吧,反正也没人等我。”蒯文的声音带着点沙哑的挽留,他把诗稿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一小块布满划痕的椅面。凌月犹豫了一下,重新坐下时,闻到他身上混合着烟草、汗味和清淡几乎闻不出的洗衣粉的气息,像件被遗忘在仓库角落的旧物,带着时光的霉味。

“回深圳多久了?”她问。

“大半年了。”蒯文望着对面写字楼的玻璃幕墙,那里映出他佝偻的倒影,“东海老家的房子还是父母住着,总不能回去给老人添堵。”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些,“前两年把深圳那套一百二十平的房子卖了,换了现在这四十平的小公寓,够住就行。”八年前他的诗集卖得好,版税足够在深圳买套体面的房子,如今却只能蜷缩在逼仄的空间里,连转身都要小心翼翼。

他从怀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倒出一叠退稿信,信封上的邮票被晒得发脆:“投一家退一家,编辑说现在谁还读这些无病呻吟的诗歌?上次印的五千本,堆在阳台快发霉了,昨天发现墙角渗了水,浸烂了半箱。”他拿起最上面一封,信封上的铅字已经模糊,“这家杂志社,当年可是把我的诗在成头版发的。”

凌月看着那些退稿信,信封上的字迹各异,却都透着相同的敷衍。她想起八年前,蒯文的诗总能在省报的副刊发表,还出了诗集。记得在狱中,每次收到他的诗,她都会碰在掌心。读那些给她力量的诗歌,她就像听到海浪拍礁石的声音,海鸥在白色浪涛间鸣叫。可现在,海涛依旧在远处的深圳湾拍打出浪花发出,发出轰鸣,但诗却被遗忘在角落,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蒯文说话时总下意识地摸口袋,凌月注意到他右手的指节上有片未褪的淤青,左手袖口隐约露出个深色的印子,像是被酒瓶压过的痕迹。“前几天去南头市场转了转,”他忽然说,声音低了些,“看见当年你摆摊的巷子还在,就是摊位都换成铝合金塑板了。”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两下,“想起那时候,你总把那枚刻着‘自由’的贝壳揣在兜里,你虽然不在我身边,但是我还有‘灵魂’。”

灵魂?这话像根细针,轻轻刺了凌月一下。凌月从包里取出个深蓝色丝绒盒子,推到蒯文面前。盒子打开的瞬间,一枚水晶雕琢的贝壳在暮色中泛出温润的光——半片弧形的贝壳,内侧用激光刻着极小的“自由”二字,十二面棱面将周围的光线折射成柔和的光晕,比她胸前的胸针更内敛,也更沉静。“这是‘水晶缘’新出的纪念款,”她说,“仿我那枚贝壳做的,设计师说,有些念想该留着。”她把“自由”递给蒯文,试图让他寻回“灵魂”。

蒯文的指尖触到水晶的凉意时猛地一颤,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手,随即又小心翼翼地捏起贝壳。他的指腹在“自由”二字上反复摩挲,浑浊的眼睛里渐渐泛起水光,那光芒与水晶的光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是泪还是折射的光。

“像……像看到十几年前那个在海边读诗的自己。”他喃喃自语,又猛地抬眼看向凌月,目光复杂得像幅被揉皱又展开的画,“又像看到现在站在时代潮头的你。”

凌月没接话。她知道,有些对比不需要说出口——他在褪色的诗稿里沉沦,她在水晶的光芒里前行;他守着被时代遗忘的理想,她在商业的浪潮里开拓。他们就像一枚水晶的两面,曾经共享同一片光源,如今却折射向不同的方向。或许这就是生活,有人选择坚守,有人选择改变,没有对错,只是殊途。

“谢谢。”蒯文最终把水晶贝壳放进衬衫口袋,那里刚好贴着心脏的位置。凌月起身时,他忽然低声问:“凌月,你说我们写的那些,是不是早就被浪冲没了?”

晚风吹起凌月的长发,她没回头,只是望着远处亮起的霓虹灯,声音轻得像叹息:“浪冲不走石头,只会把它磨得更亮。”

车开出去很远,凌月从后视镜里看了最后一眼——蒯文还坐在长椅上,左手按着衬衫口袋,右手捏着那叠褪色的诗稿,像握着两枚重量悬殊的月光,一枚沉在水底,一枚悬在心头。她不知道这枚水晶贝壳能否给蒯文带来些许慰藉,但她希望,至少能让他想起,曾经有过那样一个闪闪发光的年代,有过那样一群相信诗与远方的人。

分公司办公室的冷气总带着点潮湿的霉味。凌月摘下胸针,放在办公桌的玻璃垫上,水晶的光芒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冷清。她刚端起小罐茶的龙井,桌上的座机突然尖锐地响起,铃声像把生锈的刀,划破了室内的安静。

“喂?”她接起听筒,里面只有模糊的电流声,夹杂着哗啦啦的轰鸣,像海浪拍打礁石,又像某种机械的转动。三秒后,电流声骤然中断,只剩下忙音在耳边嗡嗡作响。那声音很奇怪,不像正常的通话,倒像是某种信号,短暂而急促,带着一丝诡异的熟悉感。

“又是这种电话?”助手小陈端着文件进来,脸上带着困惑,“这是这周第三次了,来电显示都是东南亚的区号,回拨过去永远占线。”他把一份东南亚订单报表放在桌上,指着几个用红笔圈出的地址,“而且这些客户也奇怪,只催货,不肯提供详细的清关信息,付款方式也都是匿名转账。我让风控部查了一下,这些地址大多是越南、马来西亚的港口仓库,看着就不太正规。”

凌月的指尖在水晶胸针上轻轻敲击着,突然想起蒯文提到的南头市场——那里是她事业起步的地方,也是八年前刘冀频繁出入的商圈。刘冀当年靠着利达实业在深圳积累了不少人脉,即便如今潜逃在外,未必没有办法通过旧关系传递消息。她拿起手机,拨通了蒯文的号码,听筒里传来冗长的忙音,像条没有尽头的隧道。

第三次拨号时,电话终于通了。“喂?”蒯文的声音带着宿醉的沙哑,背景里有酒瓶倒地的脆响。

“你最近接到过陌生电话吗?东南亚那边的。”凌月问。

“陌生电话?”蒯文沉默了几秒,“上周在公寓接到两次,响三声就挂,回拨没人接,最近东南亚的诈骗电话忒多……”他突然顿住,声音压低了八度,“你是说……莫非是刘冀?”

凌月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刘冀——那个两年前因涉嫌经济犯罪畏罪潜逃东南亚的男人,像个幽灵,突然从记忆的深海里浮了上来。她想起刘冀当年在东海的做派,总爱穿着花哨的衬衫,在酒桌上拍着胸脯说“我爸要带我去深圳”;那个在深圳总是盯着她的行踪,派人砸了她水晶摊位的“刘总”,他的眼里的贪婪像化不开的墨,永远包藏着算计与自私。他在香港和深圳的利达实业虽然早已注销,但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未必会随着公司的消失而彻底断裂。

她走到落地窗前,望着暮色中的深圳湾。远处的货轮亮起了灯火,一串一串地浮在海面上,像被遗落在深蓝丝绒上的水晶。凌月想起两年前警方通报里的细节:刘冀潜逃时转走了大量不明资金,办案人员推测他很可能在东南亚继续利用旧关系从事非法交易,只是具体动向始终成谜。现在这些神秘电话和可疑订单,像一块块拼图,隐约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轮廓。

“凌总,东南亚的订单还发吗?”小陈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报表上的收货地址大多集中在越南胡志明市和马来西亚槟城,都是东南亚重要的中转港口,监管相对松散,很容易隐藏猫腻。

凌月从抽屉里拿出个笔记本,把神秘电话号码和可疑地址一一记下。“先压着,”她说,“等我消息。”她摸出手机,给东海市的警察李队发了条信息:“留意东南亚与深圳的异常物流,有可疑线索。”李队是当年负责刘冀案的警官,经验丰富,对刘冀的手段了如指掌。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窗外的货轮突然鸣了一声长笛,沉闷的声响穿过玻璃,在办公室里回荡。凌月看着那串移动的灯火渐渐驶远,心里泛起一阵寒意——有些阴影,就算过了多年,也依然能投射到当下的生活里。她不知道这些神秘信号背后藏着什么,但她明白,必须保持警惕,不能让当年的隐患再次爆发。

周末的南头市场像个被打翻的百宝箱。凌月让司机把车停在街口,踩着帆布鞋走进巷子时,被扑面而来的气息裹住——鱼腥、汗味、廉价香水和新鲜水果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钻进鼻腔时,竟让她眼眶一热。这是她事业起步的地方,八年前,她就是在这里迈出了第一步。

石板路被无数双脚踩得发亮,两侧的摊位支着蓝白条纹的遮阳棚,叫卖声此起彼伏。“靓女,看看玛瑙手链啦!”“东海天然水晶,便宜卖咯!”凌月在一个挂满水晶手链的小摊前停下,摊主是个头发花白的阿姨,正蹲在地上整理货箱,动作迟缓却熟练,每串手链都用红线捆得整整齐齐。那手法,让她想起了小芳的阿姨。

“阿姨,这串粉水晶怎么卖?”凌月拿起一串珠子,阳光透过水晶,在她手背上投下淡淡的粉光。珠子的切割不算精致,抛光也有些粗糙,但透着一股质朴的灵气,像极了她八年前卖的第一批货。

阿姨抬头,眯着眼睛看了她半天,突然张大了嘴:“你是……凌月?”

是小芳的表姐。八年前,正是这位阿姨看出她在市场里漫无目的地转悠,主动问她想做点什么小生意,还把自己多年攒下的水晶进货渠道告诉了她。“丫头,我看你是个实在人,”当时小芳表姐拍着她的手说,“水晶这东西,看着普通,实则藏着讲究,你要是愿意学,我教你怎么挑成色,怎么串成饰品。”可以说,没有阿姨的引导,就没有今天的“水晶缘”。

“姐,是我。”凌月笑着握住她的手,掌心粗糙得像滩涂的泥,却带着熟悉的温度。

“真是你啊!”小芳表姐的眼睛亮了起来,拉着她的手不肯放,“‘水晶缘’的牌子我在电视上见过,你这丫头,真把水晶做成大生意了!”她往凌月身后望了望,“小芳去年还念叨你呢,说当年有眼缘,真还没看走眼。”

凌月看着她的摊位——比八年前更小了,缩在巷子最里面的角落,货箱上贴着张泛黄的“拆迁甩卖”标语,字迹被雨水泡得发虚。“市场要整改,”阿姨叹着气,拿起一串紫水晶手链,“老摊位都得搬,我这把年纪,哪懂什么营生,怕是要失业咯。”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进货的渠道也断了,现在的水晶要么贵得离谱,要么成色差,卖不动喽。”

凌月看着摊位上的水晶摆件——粗糙的雕刻,简单的抛光,像极了八年前自己卖的第一批货。她想起八年前,表姐把进货单塞给她时,反复叮嘱“做生意要讲良心,不能以次充好”;想起她第一次接到大单,是小芳表姐帮她联系了靠谱的物流;想起暴雨天,是她帮助把水晶箱搬到自己的棚子下。这些琐碎的温暖,像滩涂里的贝壳,虽不起眼,却拼凑出她最初的创业底色。如今她有能力了,自然要回报这份善意。

“姐,开个eBay吧,现在做生意可以网购了,新鲜事物。”凌月拿出她新买的手机,点开“水晶缘”产品图片,屏幕上精致的水晶饰品在阳光下闪着光,“我给你供货,都是精品,你不用囤货,卖出去再结算。我让公司的人教你操作,不难的。就是先期要购买电脑,我可以让公司给你们安排一台。”

表姐瞪大眼睛,手指在屏幕上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像在触摸什么易碎的东西:“网上……真能卖出去?”她对网络世界一窍不通,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能,还能卖到国外。”凌月肯定地说,“现在年轻人都爱在网上买这些,咱们东海水晶好,肯定有人要。”

她掏出笔,在纸巾上写下公司地址和联系方式,“明天来分公司,我让人给你培训,免费的。”

周围几个摊主听见动静围了过来,都是些眼熟的面孔——卖玛瑙的王大姐,修手表的老李,八年前都在这条巷子里讨生活。“凌老板发财了,可别忘了我们啊!”王大姐笑着说,手里还拿着块刚收来的玉坠。她的摊位也面临着拆迁的困境,正愁找不到出路。

凌月看着他们期待的眼神,心里一阵温热。八年前她到深圳不久,她离开蒯文,不愿意拿他一分钱,当时兜里只揣着在市场剖鱼赚的两千块钱,是王大姐借了她一张折叠床,让她能在摊位后勉强落脚;老李则总在收摊后教她认手表零件,说“多门手艺多条路”。这些细碎的善意,像水晶里的微光,虽不耀眼,却足够照亮那段艰难的日子。

“明天都来,可以带上孩子,年轻人头脑灵活,接收新鲜事物更快。”凌月笑着说,声音有些哽咽,“我让人统一培训,让你们陆续开起网店。东海水晶甲天下,咱们得让全球都知道。”她让小陈记下每个人的联系方式,心里已经盘算好培训计划——从基础的网店操作到水晶养护知识,再到客服沟通技巧,她要让这些老摊主们跟上时代的脚步,成为第一批吃螃蟹的人。

夕阳穿过遮阳棚的缝隙,在他们脸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阿姨把那串粉水晶塞到凌月手里:“送你,算姐的一点心意。”水晶的粉光落在凌月手背上,像朵永不凋谢的花。凌月握紧手链,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突然想起八年前自己卖出第一串水晶手链时,小芳表姐也是这样笑着说:“丫头,这是个好开头。”

分公司会议室的长桌上摆满了水晶样品,像个小型的矿藏展览。白水晶雕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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