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纳斯塔西娅仍然给瓦沙写信,她的信一封封地从巴黎送来,他一封都没有看,那些信全部搁置在信筒里,随着雨水和铁信筒一起长出铁锈。

瓦沙一个人为弟弟办了葬礼,没有让任何人参与,他亲手置办。他把小卡拉米葬在德米特里.阿列克桑德尔和海伦娜之间,希望他仍然能够像一个孩子一样得到父母的垂怜。他在院子里种了大片的紫色鸢尾花,只要他还有一天活着,他会去谢尔盖.阿列克桑德尔墓前送上一束鸢尾花。

尽管葬礼并没有通知任何人,可是人们仍然知道了,知道他经历了一件巨大的不幸。费德里科关怀他送给了他好些石头,甚至没有过问他消失的那段时间去了哪里。乔瓦尼因为这桩不幸愿意让他继续在游乐场工作,他可以继续在游乐场走钢丝,直到他死为止。老阿卜杜勒仍然和那位占卜女待在一起,对这一切他没什么表示,仅仅是在他路过的时候,重新询问他是否需要宝石。那些用香水瓶装满的药水,仅一夜之间似乎全部消失了,瓦沙再也没有见过它们。老阿卜杜勒仍旧笑呵呵的,和他讨论宝石的原产地和作用,甚至告诉他他的见闻,比如哪块石头朝向哪个位置更加容易切割。

他的生活一切恢复了原样,只有回到家里的时候,他看到那些鸢尾花,或者是那条白裙子,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切事情都像是刚刚发生,谢尔盖.阿列克桑德尔从他身边经过,拿走了一枚勋章,告诉他他要去学校,笑着亲吻他的脸颊。阿纳斯塔西娅在写字台前看他做那些首饰,从他的书架里找出来那本汉语词典,询问他汉字的意思。他们从他身边匆匆地经过,很快离开了。更早的时候,他和小卡拉米睡在一起,进入香甜到梦乡,这个时候,德米特里.阿列克桑德尔从外面回来,他总是会悄悄钻进他们的房间,看着他们的睡颜,用大拇指抵住他们的鼻尖让他们因为呼吸不畅而醒来。然后德米特里.阿列克桑德尔把他们两个一起抱住,这时海伦娜会笑的十分无奈,厨房里煮着可口的蘑菇汤,他们两个人起来大眼瞪小眼,步入崭新的一天。小的时候小卡拉米表现的十分顽皮,他的性子更加安静一些,加上他年纪比小卡拉米长了十岁,已经过了玩乐的年纪。在他看书的时候,小卡拉米总会在他身边待一会,装模作样地看一会书,在他的书上乱涂乱画,然后偷偷溜出去,到花园里抓很多的虫子给他看。他对那些虫子不喜欢也不讨厌,小卡拉米倒是对它们十分好奇,他回答不上来小卡拉米的问题,因此去问海伦娜和德米特里。德米特里因此去镇上给他们借科普书,回来之后告诉他们每个虫子的名字,他记住了那些虫子的名字,后来做出来了很多虫子的胸针。

“听着,小伙计,如果你想成为一名像样的男子汉,首先你要敢于坦然面对令自己恐惧的事物。你瞧啊,瞧那些乖巧的狮子,你的每一位朋友都曾上前去抚摸过它。尽管我不能保证你抚摸它之后仍然能够安然无恙,但是我可以保证,只要你上前去,只要你富有勇气,在你触摸过它之后,你就会成为一名勇士。我亲爱的勇士,勇士是不会掉眼泪的,也不会一直哭泣,快把你的眼泪藏起来吧。”费德里科说道。

他正在安慰一名为不敢触摸狮子而苦恼的小男孩,瓦沙正好经过,费德里科也看见了他,向他打了招呼。

“瓦沙伯奇尼,你好,瓦沙伯奇尼,你近来好些了吗?这真是让我感到神奇的一件事,为何我只要一见到你,你身上总会悄无声息地发生变化。尽管我形容不出来那些变化从何而来。”费德里科说道。

“我很好,费德里科,谢谢您的关心。”瓦沙说道,他注视着费德里科身旁那名正在哭泣的小男孩,小男孩瞳仁倒映着狮子蜷缩的身体,仍旧怀揣着恐惧。

他的目光仅仅是在小男孩身上停留了片刻,他想起了小卡拉米抓来的那些虫子,他不知道是否人具有的勇气也有天赋差别,他隐约记得小卡拉米在小的时候就不害怕那些虫子。他回到家里,找到了很久以前他和小卡拉米一起做的虫子,他们给这些虫子做成了标本,并且为它们取名。一只叫做贝克汉姆,另一只叫做凡努达。它们在柜子里已经积灰,他重新地找到了它们,并用绿色蓝色的宝石复刻出了昆虫的勋章。

他重新回归了自己的生活,每天在写字台前忙碌,为镇上的那些妇人制作饰品,他不再为自己设定要求,无论是戒指还是衣服,只要有小姐需要,他都愿意去做。有的时候他会打开那本汉语词典,方块字过于晦涩难懂,他完全不能意会,借助字典笨拙地想要清楚那些方块字之间的不同。他每天去后花园照顾那些紫色鸢尾花,保证每天为小卡拉米的坟墓前送上最新鲜的花束。从各路妇人那里卖出去的首饰,他赚来的钱大部分寄给了热那亚的修道院,那里的修女曾让他误以为是上帝真容,他收到修女的布施,心甘情愿地长期给修道院寄钱。罗莎来找过他一次,由于他没有看阿纳斯塔西娅寄来的那封信件,阿纳斯塔西娅不得已重新联系了罗莎。罗莎来到了他家前,告诉他阿纳斯塔西娅在巴黎歌剧院的近况,告诉他她几乎要拔得头筹,她很快就会回来,请求他回复她、至少回复她一封信,哪怕一个字也好。瓦沙按照朋友的礼仪招待了罗莎,他对罗莎什么都没有说,他再次恢复了沉默寡言,变得内敛而腼腆,他仅仅是让她转达给阿纳斯塔西娅,他近来过得很好,没能赴约十分抱歉,他想说的都已经传达过了。

夜深人静的时刻,他再次感到被浓重的孤独席卷,失眠已经离他远去。他仅仅是在睡梦之前,醒着的片刻时光,被疲惫与孤独的落寞侵蚀。小卡拉米的死令他陷入自责之中,他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他产生的愧疚,让他与阿纳斯塔西娅永远无法相见。他开始频繁地做梦。他常常梦到小卡拉米还在世的日子,那些细节被无限放大,原本被他忘记的那些记忆,全部都从角落里浮现出来,他陷入过去的追忆之中,这对他来说影响无足轻重,每天都能在梦里见到死去的弟弟,他沉浸在美好的梦境之中。他喜欢上了睡着的时刻,那会让他心情宁静。偶尔他会失眠,停下来的时刻,那条他亲手缝制的白色裙子仍然放在他这里,他倒是期望那条名为不详的白裙子再次显显灵,他想要回复玛丽皇后凄厉的诅咒。

他做梦梦到了更早的时候,梦到了父亲还在世的时候,那时候他和父亲一起去西西里海岸找船、德米特里.阿列克桑德尔和他们一起,那时他年纪很小,总是跟在父亲和德米特里身后,德米特里总是安慰他的父亲,他的父亲常年被忧郁笼罩,那份如出一辙的忧郁仿佛代代相传,就像他现在的模样,他忽觉自己与父亲的神情别无二致。父亲总是告诉他,这里并不属于他们,属于他们的地方并不在这里,只需要找到那艘船——找到载他们过来的那艘远洋号,找到那艘船,他们才不会被不幸笼罩,父亲认为上帝会诅咒不属于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德米特里总是会在此时哈哈大笑,他抱起他,告诉父亲,所有不幸的人都是自身所致,上帝宽宏无量,不会为此特地显灵。

有的时候,他会记起自己在船上模糊的片段,耳边是沉重的咳嗽声与陌生的语言,他的母亲在船上抱着他,祖母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祖母和母亲都是传统的东方女人,她们有着和她一样的黑色头发黑色眼睛,他听见了海浪声、闻见了扑面而来大海的腥味,整艘船在海面上摇摇晃晃,随风飘逝至没有尽头的海岸线。他又梦起那场可怕的海浪,将整艘船几乎吞噬,海面上无数艘幽灵船,天空变得灰蒙蒙的,他的祖母和母亲都被海浪收走了。只有他和父亲活了下来,父亲从那个时候起开始变得忧郁。他总沉浸在回忆之中,无法关注他,他的童年常常被德米特里笼罩。德米特里常常告诉他,父亲仅仅是生病了,心灵患上了严重的病症,请他体谅父亲。

很快到了复活节,他和阿纳斯塔西娅约定见面的日子,阿纳斯塔西娅并没有回来,他们之间彼此已经默认分开。瓦沙能够理解,他在穿越这片土地时,所经历的巨大磨难都让他记忆犹新,他绝不会责怪她,只是在复活节他感到身体有些不适。在欢快的节日之中,仿佛上帝的诅咒开始灵验,他开始不断地咳嗽。那阵在船上不断响起的咳嗽声,此时落在他耳边,令他的胸肺开始发痒,他跟着咳嗽起来。他想可能是当年父亲一并带过来了来自东方的幽灵,幽灵跟随他到此刻才开始显形。他日夜反复地咳嗽,他的嗓子变得嘶哑,逐渐地再次失去了睡眠,仅仅半年的时间,让他瘦得脱形、他面容阴郁,苍白的嘴唇已毫无血色,当他待在写字台前的时候,他那双深邃平静的双眼,已经分不清他和真正的鬼魅。

是费德里科最先注意到他的异常,在观察他好几天之后,终于再也忍不住。费德里科对他产生了莫名的怜悯,强行地带着他去看了镇上的医生。他提前得知了不幸的消息,他患了某种不幸的肺炎,这种肺炎在东方兴起,这片土地的医生无人能解。并且他咳嗽的情况很严重——总是伴随着黑色的鲜血,那意味着疫病已经深深地侵蚀他的身体。医生给他开了一些止咳药,让他能够在咳嗽的时候不那么难受。

费德里科认为他的一切不幸都从碰到隔壁的舞女开始,他说他其实知道一切,镇上的人们都知道他被那个名为阿纳斯塔西娅的舞女蛊惑了,从认识那个舞女之后,他的一切都变得不正常。费德里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医生的话不必全部听,给他鼓气告诉他他一定会好起来,并且顺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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