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寂静一片,天字一号那位势在必得的神秘主顾最终也没有再跟价。
紧攥她指节的手掌松开,水镜便握不住似的从她掌根滑坠下去,又被男人轻巧截住。
他墨色漆浓的眉眼原就冷极,以上位姿态轻睨而来时,带着惊悸人心的压迫与支配感。
姜央另一只手臂仍勾缠在他颈间,从眼睫直蔓延到尾尖的颤栗尚未休止,眸中噙着雾汽在他怀底气息涟涟。
手中绒毛长长的尾尖讨好一般轻蹭,她哼唧着用气声断续求道:“松……松开一点。”
攥进尾绒里的五指终于松了桎梏,那条尾巴飞快抖着蓬松的绒毛逃离他手心。
楼归寂将她珠冠纠缠下的长发连同松散揉皱的衣襟一一理好,覆压的黑袍已与那道雪香一并远离。
他起身,遮蔽背后的烛光霎时明亮。
掌柜亲手将这枚拍出天价的传世妖玺奉上,拱手告退时,不由自主地多看了眼珠冠绮丽,信手把玩着妖玺的猫妖。
他似乎欲开口提醒一句,却在触及一旁深不可测的大妖时止住了话头。
有这样的饲主在侧,钱财藏与不藏,似乎都无妨。
满座珍宝尽收乾坤法器之内,楼归寂牵着人走出暗无天日的楼塔,参加这场拍卖的妖族已纷纷散尽了。
高塔之外天光大亮,照得她半眯起眼睛,披风下绒尾轻摆着打了个呵欠。
不出十步,陌生的男声果然在身后响起:“大人留步。”
楼归寂步履未乱,似乎对身后那声招呼置若罔闻,只揽着绒耳翘翘的猫,闲庭信步般拾级而下。
见二人如此不识抬举,紫衣身侧的随扈登时跳出来,高扬起下巴申斥道:“大胆无礼,你可知这是骨烬城紫赵仁大人!”
骨烬城,妖族九域之一。
赵佞三步并作两步,拦于这位倨傲的玄蛟面前,才要抬手挥退随扈,却见黑沙血光一样的星烬乍然席卷而过。
那名口出妄言的妖侍尚未来得及恐惧,便被肆虐的妖力碾作飞灰,荡然无存。
赵佞短暂愕然过便收回了目光,无动于衷道:“贱仆冒犯,鄙代他向阁下请罪。”
他口中说着请罪,目光却不着痕迹地审视过这只玄蛟大妖身侧的妖宠。
一只法力低微,却意外生着清幽血瞳的猫妖。
姜央隐有些不耐地压了下眼睫。
妖族中修得大道,能尊称大人者,多为珍禽猛兽或是天赋灵类,修得人形便也高大凶悍或灵秀宝相。
面前紫赵氏家主锦衣玉冠之下,却是个眼梢狭长,尖瘦矮小的模样。
赵佞飞快收回了目光,一时没有显露本意,只是借口道:“祈紫节万妖同庆,鄙在城中遍邀豪杰,设下十方共醉之盛宴,不知阁下是否愿意赏脸一聚,也容鄙聊表歉意。”
紫赵氏在妖族九域中炙手可热,又借万妖女帝嫡传之名笼络众多妖类,乃为如今百大世家中最有望一统妖界,重治九域的人选。
楼归寂沉吟片刻,一手负于身后,倨傲道:“好。”
紫赵氏下榻的驿馆居于妖塞中最为繁华之所在,仰头只见恢宏门庭上“紫赵千秋”四个大字龙飞凤舞,显然是紫赵氏本家置办的产业。
赵佞亲自领着入了楼中,吩咐妖侍为这二位贵客备下厢房,方才试探道:“方才见阁下为女帝妖玺一掷千金,如此忠君豪情,鄙也不免动容。”
楼归寂轻描淡写道:“我的猫喜欢而已。”
猫耳支起,簌簌抖动两下。
他好像把天聊死了,姜央偏了偏脑袋,有些好奇地观察着这位女帝嫡传的紫赵氏家主的神情。
赵佞酝酿了满腔的“肺腑之言”顿时噎在嗓子里,勉强干笑了两声,生硬转折道:“黄昏时刻,鄙在此设宴与诸君共醉,还请赏光,大人也劳顿了,回房安置罢。”
目的已然达成,楼归寂扫了眼身侧悄摸打着呵欠的猫,略略颔首应了下来。
妖族似乎对妖宠习以为常,紫赵氏备下的客房里也只有一张巨大的圆榻,被垂落的紫纱帐四面笼罩着,摆在房间正中。
姜央已然钻进帐帷之间,探出的脑袋上顶着珠冠,红瞳清澈地望向他。
身后绒尾勾着纱帐轻摇,帐幔便也跟着拂曳。
楼归寂立在帐榻之外,将她头上繁琐的仪天冠取下搁在矮几上,信手揉了揉那对绒耳连同耳下披散的长发。
温度稍高。
她神色无异,楼归寂却洞察般停顿了瞬。
跪坐帐榻边缘的少女却始终毫无所觉,一味朝他手心里蹭。
软玉似的指节攥着袖口轻扯,高不可攀的玄袍剑尊便顺从地倾身,与她一同没入重重纱帐之中。
姜央枕在他臂弯里,嗅到妖丹掩盖之下精醇犹满月照雪一样的灵力。
借这场拍卖接近赵佞的计划顺利得有些反常,仔细推敲却只觉环环相扣,每一步都精准踩在这位剑尊预料之中。
她半阖起眼睛,懒散间试着调动丹田灵海,那层古老的禁制仍旧泰山压顶,纹丝不动。
楼归寂一手止住她将欲强行运转灵脉的动作,灵力衔霜踏雪一般倾渡而来,带着冷淡却极具安全感的气息,分明微凉,却教她睡意更浓。
一觉无梦无扰。
醒来时壁上不知何时已点了烛台,窗外天光暗落,身侧那抹疏冷雪香也不知所踪。
姜央迟钝片刻方才意识回笼,披着散乱的长发下了帐榻,紫帷之外烛光更盛,唯独不见她要找的人。
房门推开,宴饮取乐声如揭帷幕般清晰起来。
她步下回折的楼阶,才近一楼正堂,酒浊气混杂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饮空的錾刻珐琅金酒壶咕噜噜滚到脚边,最后一点浊酒沥沥倾洒。
宴席间有大妖捏着一截未啃完的断肢,轻慢朝她招手:“你,把你脚边酒壶捡回过来。”
浓茂的腮胡间挂着血滴与碎肉,他叉着腿大马金刀而坐,语气中亵意惹得阖桌绕有深意地笑。
姜央不大愉快地抖了抖眼睫,捉着裙摆绕开晕染的酒渍,视若无睹般从满堂杂乱的血肉之筵间穿行而过。
却被一只尚未完全褪去妖相的手钳住了臂膀。
狼妖面目狰狞,被生肉熏得猩红的眼睛逼视而来:“我大哥同你说话,没听到么。”
经脉中沉寂已久的女帝妖息悄然沸腾,随心神而动的混沌对抗着丹田上微有松动的禁制。
姜央隔着衣袖,手背掸开那只捏在肩臂的手。
抬眸间狼妖才惊觉她有一双同样殷红赛血的眼睛,却宛若浸着清泠冰水一样澄澈空明,不掺半点浊意。
不像是妖,倒像是某种天生邪灵。
她显然懒得开口,幽冷瞥过面前怔然出神的狼妖一眼,转身继续向前。
还未迈出一步,回过神来的狼妖顿时恼羞成怒,手臂登时妖化为锋锐狼爪,举手便要撕碎这只不识好歹的猫妖。
漆黑妖力拔地而起,刹那间以磅礴之势撕裂重重屏风与隔断,裹挟着凌厉杀意直逼堂中。
他比灵脉中沸腾的妖息先动。
沿途筵席帷幕尽碎,狼妖高高扬起的利爪未能挥落,便徒劳瞠着猩红的眼睛直挺挺仰倒下去。
遮蔽视线的庞然大物倾颓,越过杂陈的酒肉与满座妖魔,她看到混乱尽头背对众人、高坐上首的玄袍大妖。
妖力震毁中间所有隔断与阻碍,大堂最深处的雅阁陈设极奢,紫竹与袅袅香烟间,沉香木雕琢的桌椅映出深影。
稳居主座的男人却始终不曾回头,那只令人望而生畏的手轻叩两下桌沿,慑得满堂寂静。
他似乎有些不耐,稍稍侧首,显出半张清冷绝尘的脸,众妖霎时挤动着让出一条路来。
姜央于是踏着碎裂遍地的屏障与檀窗,慢吞吞走到他面前,又被他一手掐着腰侧,勾得跌坐在他腿上。
陪坐一旁的赵佞扭头审视过堂中情状,先赔罪:“是鄙招待不周,让贵宠受惊了。”
他招手吩咐堂中侍应的妖仆,将具狼妖尸体连同满堂杂乱的断窗残垣、啃得七零八落的肢骨一并清理出去。
这座客驿中妖侍众多,却竟疏于看顾一位座上贵宾的“爱宠”,任她莽撞游荡在群狼环伺的血肉之宴上,而无一仆侍上前指引,显然是有意而为。
大约是要借此探一探她的虚实,又或是,为她身上那抹似有若无的女帝妖息而来。
楼归寂一手搭在少女长发披落的肩角,指腹沿锁骨轻蹭进颈间,安抚性地揉着颌间温热的软肉。
姜央顺从地贴进他怀中,妖力在她经脉中交游不息,又被他渡入的那丝灵力暂且压制,不曾外泄分毫。
她却隐隐开始发烫。
身侧赵佞将这场意外圆得滴水不漏:“今日是府中疏漏,才致此等事端,鄙愿献妖丹一斛,聊表歉意。”
话音刚落,身侧便有随扈将盛着鲜红妖丹的金斛奉上。
他笑得自满,狭长鼠目中藏着精光,端出君子之姿当着众人道:“玄蛟一族久不问世,大人如今出关,必壮我妖族重主人间。明日,鄙将为女帝千年遥祭献上一份史无前例的盛礼,还请大人务必一同来观礼。”
意外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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