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明,曦光冉起,窗边竹帘透进几缕微光。

司锦眉眼微动,就此转醒。

一睁眼,屋子里一如既往的沉寂。

她偏头往遮挡的屏风看去,不见屏风映照人影晃动,萧嵘好像不在。

司锦从榻上起身,薄衾滑落腰间,露出微敞衣襟下光洁的肌肤。

她很快拿过一旁的外衣披上,踩着绣鞋鬼鬼祟祟地往屏风挪步。

直到探头向外,确定萧嵘已不在寝屋内,她才放松了身体,任由外衣松散,信步走回自己的床榻。

这便是她因这桩婚事生出的诸多不便中的其一。

成婚的前半年萧嵘倒是来得不算多,一月三次中规中矩。

后来却是逐渐变得频繁,尤为上个月萧嵘远行之前,他几乎大半个月都宿在这里,直叫司锦担忧再多过些时日她还会面临要搬进松澜院直接与萧嵘同住的处境。

原本根本不该是如今这样的情况的。

初见萧嵘时,司锦才不过六岁。

如今却还能清晰记得那件事。

她在庭院瞧见小小少年静站许久,面无表情,似是思绪专注。

她忍不住上前询问。

萧嵘第一次见她,就一本正经地骗她。

他告诉她,天晴之时,池鱼歌唱,他正在此听曲解乏。

司锦信以为真,翌日蹲守池边许久,晒得小脸通红,却什么也没听见,最后因中暑晕倒在了池边。

后来司锦得知真相,怒不可遏,便对萧嵘就没什么好脸色。

可偏偏萧嵘长着一张蛊惑人心的漂亮脸蛋,年少时更似美玉般洁净。

他说着软话,做出一副知错就改的可怜模样,司锦不由心软原谅了他。

可事实证明,萧嵘就是个恶劣的坏小孩。

后来他骗走她兜里的糖果,抢走别人送给她的玩具。

就连她养的小金鱼,也被他以一个人好孤独的破理由给要了去,最后却把鱼给养死了。

司锦多次上当受骗后,决心再也不要和他做朋友。

然而司萧两家来往密切,他们不可避免还是会有见面之时。

十岁那年,司锦撞见萧嵘神情诡异地拧着一只摔死的野猫。

他抬着手臂露出染血的指尖对她道:“别误会,它可不是我杀的。”

那话说得,好像他的手已沾染过别的血迹似的,好不瘆人。

司锦当即就被吓得红了眼眶白了脸。

她一瞬憋气后,大哭着就逃跑了。

事后,她听旁人说起那事,话语间满是对萧嵘心善的夸赞。

称他好生安葬了可怜的野猫,还细心叮嘱奴仆往后也要注意府上或有小动物出没。

反观那时扭头就跑毫无作为的她,便像个没有同情心的坏小孩似的。

十三岁那年,她又偶然在角落撞见萧嵘。

萧嵘一改往日斯文矜贵,面目狰狞地踩在一人头颅之上。

他踩踏那人,犹如碾压一只蝼蚁。

萧嵘闻声回头,和她看去的惊恐目光撞了个正着,却并无心虚,只面无表情地从那人头上收回脚来。

还淡声提醒她:“此事需得保密,你得当作没看见。”

司锦又被他吓到了。

她惊慌着,拔腿就跑。

司锦没打算保密,但也没能宣扬。

当晚她梦到了地狱索命的恶鬼,一张俊脸,却阴森冷厉,可怖至极。

翌日她便病倒了。

病重三日,浑浑噩噩,直至终是好转些许,便听闻萧嵘识破叛臣,及时将其抓捕,并大获嘉赏的消息。

听上去好像又是她误会了。

可在司锦看来,萧嵘从来都不是他表面那副风光霁月的样子。

他少时恶劣,惯爱欺负人。

长大后也是城府极深,道貌岸然。

虽然以萧嵘的身份,她对他的喜恶压根不值一提,但司锦还是单方面的对他又讨厌又害怕。

好在以她的身份,他们年岁越长,她见到他的机会就越少。

若是没有这桩婚事,待到如今,她更是已经能够彻底和他断绝全部交集了。

可事与愿违。

司锦坐在床榻边叹息一声,又静坐了好一会,才出声唤了春杏入屋。

春杏悉知主子的秘密。

她入屋便先进到屏门后,手脚麻利地将萧嵘睡过的床榻收拾整洁,好似这间备用的屋子并无任何人使用过一般。

而后才唤来了其余人,一同伺候着司锦更衣梳妆。

今日是司锦归宁之日,她在铜镜前左右端详自己的面容,等了片刻,却不见身旁丫鬟继续动作。

司锦转头问:“丝帕呢?”

备衣的丫鬟一愣,忙道:“奴婢方才替夫人整理昨日更换的衣物唯独未见昨日那张丝帕,只当夫人今日仍打算用那一张。”

“昨日那张不见了?”

两名丫鬟面面相觑。

司锦黛眉轻蹙,思绪回想,却并未想到自己昨日将丝帕遗落在了何处。

她以前不觉自己丢三落四,只是顶多有点马虎而已。

但近几月来,却总有意外侵扰,令她前后丢了不少东西。

甚至还有她的贴身之物。

上月新制的一件小衣,她才不过刚穿一日,还未送去让浣衣房清洗,便找不着去向了。

那夜天热,她贪凉敞着东窗入睡。

翌日不见小衣,只能是叫夜风将其卷走,不知飘去了何处。

这实在太令人难为情,更羞于启齿。

以至于司锦没好意思再提半句这件小衣,更唯恐府上何处传出莫名捡到无主的小衣一事。

不过好在,府邸上下并无异样消息,她也只能当作从没有过这件小衣,并暗自决心定要改掉这个陋习。

岂料今日又丢丝帕。

司锦闷声吩咐:“丝帕不在我这儿,再去找找,先备一张新的。”

“是,夫人。”

备衣的丫鬟退离,另一侧的春杏走上前来。

春杏禀报:“此番夫人归宁,大人备了薄礼,眼下都已整理妥当。”

司锦低低地“哦”了一声,并不意外。

萧嵘一向面面俱到,这也的确像他会做的事。

不过她很快又反应过来什么,唇角扯出一抹温淡的笑:“还是夫君想得周到。”

见司锦应声,春杏又紧接着道:“还有夫人此前提及的酥糕,大人说今日正好带往司府让夫人与家人同享。”

司锦:“……”

这倒让她意外了。

她一个多月前在萧嵘还未远行时,随口提及过城郊有间铺子专做酥糕。

她听人说其美味,却因着路途较远,那会也暂且不得机会品尝。

萧嵘竟连这种事都记得?

但司锦笑得有些僵了,再笑有些笑不出来了,只得敛目故作娇羞,又应一声“好”。

*

司锦刚下马车,便在府邸门前遇见了散朝回府的司钺。

她眸子一颤,低低地唤了一声:“大哥。”

司钺转头看来,眸底显露出不屑掩藏的冷淡。

司锦打小就有些怵他。

唯有圣上赐婚时,他出言谈及她与萧嵘的不相配,于她而言算是帮忙了。

但那其实也只是司钺打从心里瞧不上她,更不觉她配高攀这等婚事。

气氛有一瞬凝滞。

好在司钺不打算与她多言,只“嗯”了一声以做回应,便先行迈步入了府。

司锦微松了一口气。

入府后,便是这桩婚事带给司锦的另一不便。

如若与她成婚之人并非萧嵘,不管是她出嫁还是归宁,都不会叫司家其余人过多关注,她也仍能似以往一般,默默无闻,只与爹娘好。

可她与萧嵘成婚,这事便没法默默无闻。

厅堂内早有一众人候着了。

司锦出嫁后不常回来。

但她如今萧夫人的身份,每次回来都是这般大动干戈。

今日竟连司老爷子也在。

司锦迈步跨入门槛,极力维持面上的端庄温婉,一一向屋内众人行去问候,却还是因着紧张磕巴了几次。

左侧随即有窃笑声传出。

司锦余光瞧不见,却也知晓定是二房的次女,司映冬在笑她。

司锦与她同岁,自小就常被拿来比较。

司锦虽不至于一无是处,但也确有许多方面不及她。

司映冬也因此在她面前格外得意。

这份得意不知从何时起,又带了些讨人厌的敌意。

直到司锦和萧嵘成婚后,这份敌意便完全被摆到了明面上。

司锦听着她的窃笑声不由皱了下眉。

此时真想让司映冬知道萧嵘昨日说的话。

司映冬若知晓她如今是多么重要的人物,定是笑不出来了。

司锦没什么气势地轻哼了一声,自己悄悄在心里扳回一城。

司老爷子坐于上位,视线往门外扫了一眼,问:“怎不见崇云?”

司锦眼睫轻颤了一下,这便回神。

她早该想到的,祖父今日在此,只能是因为萧嵘远行归来,或能在此见着他。

她张了张嘴,正要开口。

一旁的司钺先一步道:“崇云今日应是不得闲,方才散朝时太子殿下派人将他唤了去,只怕得有一阵忙活了。”

司锦察觉祖父的目光终是落到了她身上,她才低低地附和了一句:“嗯,夫君今晨也有同我说过,他今日或许腾不开身。”

这话说得跟萧嵘今晨,真在她半梦半醒时贴在她耳边同她说过一般。

“嘁,炫耀个什么劲。”

司锦嘴角一抽,险些破功。

司映冬可真讨厌,她哪只眼睛看到她炫耀了。

她若乐意,把这差事接了去,也算帮她大忙了。

司老爷子明显失落,但还是点了点头:“无妨,他正事要紧。”

因萧嵘不在,司老爷子没在厅堂内久留,没多会便起身离去了。

他走后,屋中男子也都大多散去。

司锦在又艰难应付了其余人好一会后,才终得脱身,随爹娘回了院中。

程宜握着女儿的手,来来回回把她看了又看。

司锦不由道:“娘,你快把我盯出窟窿来了。”

“娘许久未见你了,想你得紧,怎能不趁此多看看。”

“既是念着我,不把我嫁出去不就好了。”

还偏在她拒嫁时哭得跟唱戏似的。

“又胡说了,旁人朝哪头拜能拜来这般好的姻缘,还得是咱们家福气旺。”

司承远点头:“是啊,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我至今都还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司锦眉心微蹙了下。

不过很快,程宜转而又道:“咱家小锦性子好模样俏,本就讨人喜欢,萧家也是占着大好事了,你瞧小锦如今和崇云琴瑟和鸣夫妻恩爱,不更是说明了我们小锦的无可替代。”

司承远又连连点头:“说得也是,我也瞧着我们家小锦哪哪都好。”

司锦听这话好生脸热,她哪有她爹娘吹嘘的这么好呀。

好吧,她其实还是有点沾沾自喜的。

可说到底,这桩婚事是假的,到了时候便会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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