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王的故事说完了,却仍垂着眼,似乎还陷在某种情绪之中。

叶南扶此时已换了个坐姿,腿弯搁在太师椅的扶手上,晃荡着小腿,道:“如此说来,你其实并不清楚妖蛊案的个中细节,亦无凭证,只是自己推测,觉得是陛下捏造证据,构陷广陵王,将其迫害至死。”

淮安王闻言,顿时有些情绪激动:“这还要什么凭证,太后会隐瞒偏袒的人,除了那谢霖,还能有谁?”

“话是这么说。”叶南扶并不打算在此问题上纠缠,转而问起另一件事,“你今日为何在祭天仪式上高呼出声?”

“我在淮南的这些年,日日向白仙求祷,而今太后丧期怪象频出,我心中暗暗觉得是他们诬陷忠良,残害血亲,白仙降下的天谴。”

叶南扶颇有些想笑,忍不住道:“白仙还管这事儿呢?”

淮安王微微低下头:“自然是走投无路,才只得求诸仙人。道长方才有句话说的对,如今除了仙家也没人敢管此事了。”

叶南扶默了默,良久忽然道:“今日祭台上之事,殿下可有什么头绪?”

“道长是说那群乌鸟?我能想到的道长恐怕也知道,就是七七那晚灵堂里也飞进来一只……”淮南王讲了七七的事,又说了不少推测,看起来是努力想要提供线索。

叶南扶笑了笑,静静待他说完,道:“妖蛊一事我会去查,虽不能确保替广陵王平反,但必定给殿下一个真相,所以,殿下往后可切莫如今日一般莽撞了。”

他站了起来,轻声道:“广陵王想必也不愿见到,殿下为了他这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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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烬翎又揉烂了一张宣纸,这是今天葬身于她手下的第七张了,地上已经七零八落地躺了好几个宣纸尸体,其上的内容已经从一开始的案情梳理到后来的“烦烦烦烦烦”“啊啊啊啊啊”了。

她将揉成一团的纸往后一抛,却没听见纸团落地的轻响,回头一看,叶南扶站在门口,手下正慢慢地将纸团展开。

只见上书一行大字“老哥是狗吧!!”,底下还有一行小字“偷偷溜出去搞事也不带上我可把你能耐坏了,你不如出去自立门户吧,也别老赖在我这里啃老了,没你这个逆子”。

殷烬翎看着他视线从纸上慢慢抬起来,最后停在她身上,她顿时寒毛倒竖,宛如一只被蛇盯上的麻雀,只觉得自己头上浮现出一个血红的“危”字。

他冷笑一声,抬手将纸撕成两半。

殷烬翎觉得自己头上的“危”已经变成了“死”。

“发现有人背地里写我坏话该怎么办?”

殷烬翎脱口而出:“当然是选择原谅她。”

叶南扶几步走到她边上,径直将她刚刚坐的椅子霸占了,一言不发。

殷烬翎心惊胆战地立在一旁,觉得以叶南扶的小心眼,现在大概在思考麻雀要怎么做比较好吃。

这就是传说中暴风雨前的宁静嘛……那啥,现在认错还来得及嘛?对不起,我有罪,你就是回骂我两句也好啊!老哥求求你说句话啊,你不出声我瘆得慌。

叶南扶微微皱了几下眉,她便觉得浑身羽毛抖了抖;

叶南扶往椅背上一靠,她便觉得嗓子眼紧了又紧;

叶南扶将腿往桌案上一搁,她便觉得心口跟着桌上的毫笔上下颤了三颤。

“那个,麻雀……”

“红烧吧。”

“……”

相互瞪视片刻,叶南扶忽然笑了出来,笑得殷烬翎不明所以,毛骨悚然。

叶南扶足足笑了好一会,才道:“你都在想些什么啊?”

“老哥……不生我气了?”殷烬翎异常迷茫。

“不是你说让我原谅你的吗?”

不是,话是这样没错,但是我说原谅我然后你就真的原谅了嘛?不对,这么说显得我好像格外渴望被骂似的,反正以老哥的性子,我做的这事儿显然不是能随便原谅的……好像也不对,这说的像是我做了什么罪大恶极人神共愤的事一样……总而言之,这其中必有蹊跷!

“我让你原谅……然后你就原谅了?”殷烬翎小心翼翼道。

“嗯,对啊。”叶南扶说得颇为随意。

殷烬翎觉得叶南扶现在不对劲,非常不对劲,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出去调查时被人敲了一闷棍,醒来之后身体就变小……不对,醒来之后就性情大变,按以往他那睚眦必报,嘴下不饶人的人设,捉到了背后说坏话的,少说也得把她吊到城门上曝晒三天然后问她肯不肯认错吧?

“我去了淮安王那里。”叶南扶将淮安王说的大致转述了一遍。

殷烬翎听完沉吟了片刻,道:“你有没有怀疑过,可能是淮安王做的这些怪象,好让人觉得当初错害贤良才会招来天谴,进而引人关注妖蛊案,以达到替广陵王昭雪冤情的目的。”

叶南扶点头:“自然是怀疑过的,所以我试探了他一句‘今日祭台上之事可有头绪’,却并未点名是祭台上的何事。当时你看过鼎内下来,同你那两位师兄才说了一两句话,下边淮安王便闹起来被拖走软禁了,以他在宫里的处境,后面也没人会特意去与他多说什么。所以他若不是凶手,是不会知道有人死在鼎中的,就算他侥幸知道,大抵也仅是宫人的只言片语,为此我还准备了一串的问题试探。”

“如何?”

“准备的一个也没用上,他确实不知道死了人,说起祭台上之事,只以为是那群乌鸟,同我聊了一堆七七那日乌鸟的事。”

“所以……你觉得淮安王之言可以相信?”

“没错,就目前而言,我没有找到他话里的漏洞。”

殷烬翎点点头,随即感叹道:“未曾想,这几人还有如此的过往……”

“昔日之因,今日之果,洞察前事,方能推知后事。”她看向叶南扶,“老哥,我如今确信了,当年的妖蛊案确实是此案中的关键。”

叶南扶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闻言似是相当受用,眯着眼道:“毕竟虚长了你这许多岁数。”

换作往日殷烬翎定是要吐槽两句“你这确实是虚长,大把时日都贡献给了画本与床榻”,然而今日叶南扶很不寻常,她怕他是在酝酿大招,故而没敢轻率出口。

叶南扶瞥了眼桌上,放着两张写得满满当当的案情梳理,便伸手取了来,一边摇着椅子一边看,随口道:“你方才一直在做这个?”

“嗯。”

——还有写你的坏话。当然她没说,她活得一向很谨慎。

叶南扶指着最后的“疑点”道:“你这似乎还没写完。”

她点头。

——当然了,因为被案子搞得烦了,写你的坏话去了。

“写坏话愉快吗?”

“那是愉快的。”

殷烬翎:“……”

没有,不是的,老哥你听我狡辩,其实我是被迫的,你看看我,这么善良纯真的一只小麻雀,像是会写出这些怨气深重之辞的样子嘛?

“行了。”叶南扶将看完的纸张往桌案上一拍,“说说你接下来要写的吧。”

殷烬翎轻咳了一声:“疑点其实挺多的,而且其中多数都尚未解决,我方才一时有些整理不清。”

——所以才会去写你的坏话。

她稍微打了下腹稿,慢慢道:“首先是皇帝陛下,召见众仙家之时曾说过一句‘宫内祸患未除’,按此前所言,请来仙家是为替太后安魂超度,称自己母亲亡魂为祸患令我觉得不太寻常,不像是单纯的措辞不当,更像是他知道些什么,甚至可能明白近来怪象之祸根,想借此隐晦地暗示仙家,希望仙家在度化魂灵之余着手祛除这作乱的妖邪,其佐证就是,仙愿榜上通知仙家务必要在九月初三之前就赶到,然而百日却在十月二十,中间有长长一月余,虽说百日祭天需准备不少东西,但实际上仙家并无多少要事,我猜想这其实是皇帝留给仙家四处探查、除灭邪祟的时间。”

“不过,遗憾的是,似乎并没有仙家领会到这一点,而皇帝也有所顾虑不好明说。”

她说着,不由想到了之前他们自发请命组织了各种义务劳动,皇帝多次企图劝阻均被当作了客套之辞,想必彼时他的脸色一定相当精彩,不禁笑出了声。

叶南扶投来不明就里的目光,殷烬翎连忙敛了笑,接着说下去。

“其二是太子,太子身上可说的太多了,太子妃失踪的真相为何,与太后是否有关联,太子究竟是否知晓其中内情,如何会疑心太后进而搜到那幅诡异的画,画是不是他拿走的,东宫门上的试灵石从何而来,为何单独召见老哥,为何如此焦急想要求助仙家,以及丧期内怪事到底是否是他所为。”

“接下来是襄王妃,半夜潜入凌烟阁调查妖蛊案,并且在翻了御画坊的名单后似乎颇为不忿,因为与之接触很少,前者如今我没什么头绪,只能暂且记下,至于后者倒是有些想法,只是尚不知我与她注意到的是否为同一个名字。”

“最后是太后,她特意在玉枕底下开了个大小相仿的空间,私藏那幅画应当是确凿无疑的,可她为何要藏着,出于对广陵王的思念与愧疚嘛?再来是太后房里发现了灯烛铺的地契,却仅有这一处产业,显得很不寻常。以及墙上挂的画作很久之前被太后取下来一幅,可始终未有挂上新的,这也……”

说着她蓦地停了下来,猛然睁大了眼。

叶南扶疑惑地看了过来:“怎么了?”

她闭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因激动而胡乱跳动的心,随后迎向叶南扶的目光,惊喜道:“我想起来了,那个名字。”

“御画坊的名册上,有个令我分外熟悉的名字,我如今终于想起来是在何处见过了。”

“在太后房里挂着的那些画作,其中一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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