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云宗山门外,青石广场上。

日头悬于中天,将青石广场晒得一片白亮。场上人头攒动,不下四五百人,皆是四方修士,为争归云宗宗门大比的魁首之位而来。

报名之处,非是露天敞亮,乃是十数座临时搭建的玄色石亭,分立广场两侧。亭壁非石非木,而是布下了隔音禁制。

每亭仅容一人进入,亭门闭合,内外音讯隔绝,亭外之人,纵是凝神细听,亦难窥探内里分毫。

此乃本次大比新立之规。入亭者需将手掌覆于亭心一块温润的“鉴真玉璧”之上,辨其根基深浅,验其是否身负魔气、妖息。

此外,执事弟子需验看身份玉符、籍贯文书,或引荐信物,一一登记造册。

若有疑窦,执事弟子可催动亭内另一法器“问心铃”,铃声清越,直透识海,问询三两句关键,以辨真伪,验明无误,方可通过。

云微静立于一列队伍之末。

素白衣裙,不染纤尘,脸上覆着一方轻薄的白色面纱,只余一双眸子,清冽明澈,不起波澜。

少年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宗门大比,到了季轮……要组队。想来你也找不到队友,要不要……跟我一组?”

她当时回答得干脆利落:“不必。”

谢澜忱身为父亲义子,万众瞩目,与他同行极易暴露身份。

她清晰地记得,少年闻声时下颌骤然绷紧,眸底沉郁似水。

今晨刚到山脚,他便一言不发地下了马车,独自离开。

这样也好。云微心中毫无波澜,各自行事,减少不必要的牵连,对彼此都好。

排在她前面的两名年轻修士正低声交谈,声音不大,但足够云微听清。

“李兄,今年的宗门大比可真是麻烦!”一个穿褐色短打的修士抱怨道,“往年哪有这么繁琐?”

旁边那个被唤作李兄的蓝衫修士压低声音:“嘘,小声点。我听人说,这是宗主亲自下令改的规矩!”

“啊?”褐衣修士一脸惊诧,嗓门陡然拔高,“莫非是忧心那个堕魔而死的云微借机潜入寻仇?”

蓝衫修士忙拽了他一把,眉头紧锁:“你疯了?直呼其名!”

他又道:“想当年她剑出归云,青出于蓝,宗主何等器重?谁曾想一朝堕魔,竟成宗门大患,好在她已神形俱灭,回不来了。”

褐衣修士咂咂嘴:“说起来,那人当年的剑术,可真是绝了……可惜了。”

两人还在嘀嘀咕咕地猜测着各种可能。

云微面纱下的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冷嘲。

父亲,你怕了?怕我这“形神俱灭”的女儿来找你索命么。

队伍缓慢前进。

一道身影自旁侧强行挤入,直插云微身前。

此人满面横肉,腰悬一枚青玉云纹符,正是归云宗内门弟子标识。

他斜睨云微,见她素衣简朴,腰无佩饰,更无象征身份的玉符令牌,顿生轻视。

“喂!识相些!瞧你这般,无门无派,也敢来此丢人现眼?速速让开,别误了我的正事!”言罢,刻意将那腰间玉符晃了晃,青玉流光,颇为醒目,“瞧见没?正宗内门玉符!像你这种野修,趁早滚回家去!”

云微眸光微凝,落于此人面上。

赵常胜?

一丝熟悉感掠过她心头。

忆起月余前,假山之后,正是此人与数名弟子,口吐鄙夷,污她清名。

再思及当年,淮水决堤,哀鸿遍野。一对褴褛夫妇携子跪于归云宗山门风雪之中,三日三夜,气息奄奄。

恰好她练剑归来,观其筋骨尚可,然心性未定,终是动了恻隐,对值守弟子言:“此子筋骨尚可,心性未定,可予一观。”一语之荐,方开山门,使其得以入宗。

不想,竟是招入一头忘恩负义的白眼豺狼。

赵常胜见云微目光沉静,只定定看他,全无畏惧惶恐之色,更无让位之意,登时恼羞成怒:“哑巴了?还是聋了?我叫你滚开!”

他那只手刚搭上云微肩膀,便觉一股沛然灵力顺着他腕脉直窜上来,如遭蜂蛰,痛得他“嗷”一声缩回手,腕子上已隐隐泛起一层红痕。

云微立在原地,素衣纹丝未动。方才不过是将他推来的力道原路送回,再加了三分内劲,让他吃点皮肉苦头罢了。

此等人,欺软怕硬,不给点教训,只会得寸进尺,只是此刻人多眼杂,若真动了杀招,反倒落人口实。

这已是点到即止,既能让他知难而退,又不至于闹得太大。

自己要做的是隐藏行藏,而非在此处与人逞凶斗狠,平白成了众人焦点。

赵常胜捂着腕子,脸色由红转青,想发作又怯于她刚才那一手,只敢梗着脖子吼:“你……你敢动手?”

云微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淡淡道:“排队。”

二字落地,清冽而有分量。

赵常胜被她这气势慑住,竟一时语塞,僵在原地进退不得。

“赵师弟,把手放下。”一声清叱自远处传来。

一位身着淡青色宗门服饰的女子快步走来,身形略显单薄,面容温婉,眉宇间却自有一股柔韧的英气。

她走到云微身旁,直视赵常胜:“身为归云宗弟子,当持身以正,谨守门规。这位姑娘排队已久,你岂可恃身份强行插队,更对一弱女子动手推搡?此等行径,置宗门清誉于何地?”

云微心神微动,认出此人。

正是归云宗二师姐,宁兮河。

她幼时根基受损,体弱多病,常年于静峰休养,极少露面。

不曾想,今日竟能在此处遇见此人。

“是宁师姐!”

“二师姐!”

周围弟子纷纷行礼问好,语带敬重。

“她不是病着吗?怎么下山了?”

“是啊,二师姐身子不好还如此关心宗门事务。”

宁兮河对这些赞誉置若罔闻,只关切地转向云微,温言问道:“姑娘,你可曾受伤?”

云微对她知之甚少,只知其性柔善,却不想如此刚正,且眼中唯有眼前事,旁人赞誉浑如浮云。

她微微摇头,清冷道:“无碍,多谢。”

宁兮河见她无恙,这才对赵常胜正色道:“赵师弟,速去队尾,莫再滋扰。”

赵常胜脸色阵青阵白,在宁兮河目光逼视及周围弟子注视下,终究不敢造次,狠狠瞪了云微一眼,悻悻然挤出人群,隐入后方。

宁兮河这才对云微展颜一笑:“姑娘吉人天相,愿大比顺利。”言罢,不再多留,转身离去,青衫背影融入人群。

观她行事,不恋虚名,只问是非,只是这宗门之内,善念往往难持。

记下这份情分便好,云微想。

不必再有牵扯,前路漫漫,终究是各归其途,方为妥当。

终于轮到云微。

石亭门一关,喧嚣顿消,亭内仅一桌一椅,一位年轻的执事弟子坐于其后。

“烦请按规矩,先验过玉璧。”弟子头也未抬,例行公事。

云微依言上前,素手轻抬,覆于那温润玉璧之上。

刚一接触,玉璧微光流转,旋即一道极其明亮、几乎刺目的青色光柱猛然自璧中冲天而起。

光芒之盛,瞬间充斥整个狭小的石亭,那光芒纯粹凝练,隐隐透出难以言喻的锋锐之意,直指云微根基之深厚,远超寻常修士。

执事弟子抬起头,惊呼出声:“这根基……!”

云微面色一滞,这鉴真玉璧竟能穿透我压制的灵力?这般异象,必惹怀疑。

她覆在玉璧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一缕极其精微的灵力自指尖悄然透出,无声无息地缠绕上玉璧核心。

那冲天的青色光柱骤然一暗,光芒迅速内敛、沉降,颜色也由极致的青白转为略显浑浊、波动不稳的青灰色泽,虽依旧比常人明亮,却已不复方才那惊世骇俗的纯粹与高度。

成了。云微心中微定,指尖灵力悄然收回,面上依旧波澜不惊,仿佛方才的异变与她无关。

执事弟子揉了揉眼睛,看着玉璧上那虽然也算不错、但远不及刚才惊鸿一瞥的青灰光芒,又看看神色淡漠的云微,心中惊疑不定:方才莫不是看花了眼?还是这玉璧一时不稳?

他连忙道:“根基尚可,尚可。敢问姑娘贵姓?”

“无名。”

对方笔尖一顿,眼神里已带了几分审视与不耐,仿佛觉得这“无名”二字是故意寻衅:“无名?没有名字?那身份证明呢?籍贯何处?师承何人?”

云微早已想好说辞,正要开口解释自己乃是山野散修,无门无派。

忽闻亭门“咔嚓”轻响。

云微心头微凛。这石亭的禁制虽非顶尖,却也是宗门秘法所设,寻常修士便是有钥匙也需按规启门,怎会有人能如此轻易潜入?

抬眼时,谢澜忱已立在亭中。少年肩上还沾着些山径的霜叶,显然是刚从外面过来,可那身气息却稳得像从未动过灵力,仿佛不是他破了禁制,而是这门本就为他虚掩着一般。

他目光扫过亭内,在云微脸上那方轻纱上稍作停留,眸底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随即转向那尚在错愕的执事弟子。

他来做什么?是担心她报名受阻?

云微面上依旧清冷,静观其变。

那执事弟子一见谢澜忱,惊得霍然起身:“谢师兄?!您…您怎会在此?宗主不是…不是正在正殿为您设宴,表彰您襄助碧月山庄徐庄主平定内乱的大功么?”

少年眼帘微掀,眸光懒怠扫过他,嘴角勾着丝似有若无的冷峭,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宴上奉承之人太多,吵得我头疼。”

他目光转向云微,用下巴微点,“顺道,瞧瞧这位。她是我在碧月山庄外捡的,脑子撞坏了,前尘忘得干净,就叫无名。”

他说着,斜睨那执事弟子一眼,眉梢微挑:“你按规矩来没错,但也不必太过死板,为难一个失忆之人。她的实力,够资格报名。”

执事弟子一脸苦相,冷汗涔涔:“谢师兄明鉴!非是弟子有意刁难,实乃宗主严令:身份不明者,一律不得参比,以防…呃,以防不测。”他转向云微,连连作揖,“姑娘海涵,职责所在,万望体谅。”

父亲为防她这“已死”之人,竟至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云微心想。

她冷冷开口,声线透过面纱,依旧冰冽清晰:“规矩乃人所定。宗门大比,所考究者,修为深浅,应变之能,向道之心。执事若觉为难,不妨依规,容我当场试演,真伪立判。”

执事被那气势慑住,又觑了眼谢澜忱冷脸,只得一咬牙:“好……好吧!那便……便破例一次!”他不敢怠慢,取出一枚鸽卵大小、黯淡无光的灰色石珠,以灵力牵引,悬于云微颈间。

“此乃‘云踪珠’,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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