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
孟玉桐跪得笔直,手中将那枚玉葫芦攥得更紧,“此次医馆选拔的期限为一年,我与祖母立下一年之约,若到时我顺利入选,往后我的婚事由我自己做主。若我不能做到,祖母让我嫁谁,我便嫁谁,绝无二话。”
江云裳望着孙女倔强的眼,心竟不受控制地跟着猛然抽了抽。
柳氏说的不错,这丫头的骨子里那一点倔劲与她相似。
可这并非幸事。
她花了近十年,一点点改去她身上那些不为世人所接受的,甚至被称之为‘离经叛道’的特质。
在她的教导下,孟玉桐成长得很好。
见过她的人都会赞一句,温雅娴静,大方娴熟,这才是世人喜爱的闺秀模样。
这样的孟玉桐,应该嫁入纪家,相夫教子,一世安稳。
这是江云裳为她安排好的路,亦是她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所能觅得的最安稳、最体面的归宿。
一切明明都已步入正轨……
为何?为何忽然之间,精心构建的精美楼阁轰然坍塌?
温顺的羔羊露出了利齿与犄角?
应当立刻厉声喝止她!
斥责她痴心妄想!
痛骂她悖逆纲常!
堂堂世家小姐,岂能如市井游医般抛头露面,坐堂行医?
成何体统!
然而……为何胸腔内那颗沉寂多年的心,此刻竟如战鼓般“咚咚”狂擂?
为何四肢百骸沉寂已久的血液,竟汹涌沸腾起来?
她的右手攥得更紧,可那丝颤抖还是从指缝间溢出,她觉得手上这道老伤口也跟着抽疼起来……
孟玉桐跪着往前走,双膝在冰冷坚硬的青砖地上挪移,发出细微却惊心的摩擦声,一路跪行至江云裳的膝前。
她伸出那双微凉的手,轻轻地覆在江云裳的右手上。
她仰起头,眼睛亮得惊人,“祖母,阿萤有私心,阿萤不想做后宅中只能依附丈夫的菟丝花。阿萤想做乔木,既能为自己撑起一片天,未来,也能成为祖母的依靠。”
江云裳的右手,终于渐渐平稳下来,不再抖动了。
……
子夜已过,万籁俱寂。
正厅内,香炉早已熄了最后一点火星,只余一缕冷香在凝滞的空气中缓缓飘散。
江云裳望着眼前这空荡荡的厅堂,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冰凉的扶手,心头竟也掠过一丝恍惚。
她不知自己是如何鬼迷了心窍,竟应下了这事。
“老……老夫人,”吴嬷嬷小心翼翼托着孟玉桐留下的那块碧玉双鱼佩,如同捧着一块烫手山芋,“这……这纪家的定亲信物……该如何处置?”
江云裳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整个身体的重量缓缓卸向椅背,深深陷了进去。
她阖上眼,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深深的倦意:“备几份厚礼,挑拣库房里压箱底的好东西。过两日,我亲自去纪府,将这信物原样奉还。”
“老夫人!”吴嬷嬷急得上前一步,声音里满是痛惜,“这、这亲事当真就这么退了?纪家公子那般品貌家世,临安城里打着灯笼也难寻第二份啊!大姑娘她年轻气盛,您怎么也跟着……”
江云裳缓缓睁开眼,目光却没有焦距地落在跳跃的烛火上。
琉璃灯罩里,一点灯花“噼啪”轻爆,溅起细小的火星,转瞬即逝。
“昨夜在庄子上,”她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梦呓,“我做了个梦。”
吴嬷嬷屏住呼吸。
“我梦见桐丫头穿着大红嫁衣,嫁进了纪府那深院……”江云裳的视线仿佛穿透了眼前的烛火,看到了极其遥远而锥心的景象,眼中流露出几分罕有的、深藏的疼惜,“她过得很不好。像一株失了水土的花,一日日枯萎下去,最后只剩下一副冰冷的棺椁……”
吴嬷嬷倒吸一口凉气,回过神来,连忙宽慰:“老夫人!那、那不过是个梦罢了!梦境虚妄,如何能当真?大姑娘福泽深厚,定能……”
“当真?”江云裳打断她,嘴角扯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目光终于有了焦点,锐利而清明,“是梦,却未必是虚妄。”
“今日桐丫头有句话,说得极对。纪家再是重诺守信,家风清正,可人心终究是这世上最易变、最难测之物。
“情深似海尚会干涸,何况这始于恩义、困于流言的姻亲?”她顿了顿,“天长日久,再深的情分也总有消磨殆尽的一日。
“若真到了那一日。纪家那深宅大院,反可能是吞噬她的泥潭。他们护不住她。”
她想起今夜孟玉桐的种种:与秦姨娘交锋时的隐忍与锋芒,在她面前剖析利害时的冷静与通透,立下赌约时的决绝与孤勇……
“她今日,”江云裳的指尖轻轻敲击了一下扶手,嘴角竟牵起一丝极淡的笑意,带着几分兴味,“倒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行事有章法,看事也分明,胆魄更是不小。”
她望向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声音极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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