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玥绞尽脑汁想了半晌，实在不知道他具体说了点什么，默默把脑袋垂了下去。
“不记得了。”
百里聿风抬手在她帽上敲了一下：“还说你没睡？”
南宫玥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道：“早上起太早了……殿内又暖和。”
加上那些同僚沉稳缓和的说话声，更催眠了。
百里聿风差点气笑了。
“夫人初次上朝，倒是比本将军还松弛。”
南宫玥立马嘿嘿道：“妾身哪敢跟您比啊……不过，方才陛下要让司徒莫官复原职，将军怎么说？”
百里聿风唇线一扯，笑道：“和你一样。”
南宫玥一怔。
他竟然没反对？他不是最讨厌司徒氏的人吗？
“将军为何如此作答？”
“因为……本将军也困了，没听清。”
说罢，还露出了一个颇为无辜的表情，眼底却藏着揶揄的笑意。
南宫玥眉心一蹙。
切，骗谁呢？
“不过，方才陛下为何会提起让司徒莫官复原职啊？”
百里聿风唇线微动，一边往外走去，一边道：“铸造司出了贪腐案，司徒氏首当其冲，逃不了干系，为了保全地位，司徒莫推了一个边缘旁支出来顶罪，还捞了个大义灭亲的名声，陛下本就有意恢复他的官职，今日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南宫玥跟在他身边，不解地看向他：“司徒莫在族中竟有这等地位？”
百里聿风官靴踩过阶上雪水，不动声色地抬手扶了她一把。
“莫要小看皇亲，只要淑妃和瑞王一日不到台，司徒莫便仍是族中掌权者。”他说得从容淡然，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况且，他对陛下而言还有用处。”
“什么用处？”
百里聿风突然顿住了脚步，负手转过身来，却避开了话题，只说道：“天色尚早，夫人先回去再睡会，本将军还有公务在身。”
“哦……”南宫玥低低应了一声，问道，“将军要去哪？”
百里聿风长眉一挑道：“夫人何时操心起本将军的事了？”
“妾身不是一直挺关心将军的吗？”
我还给你炼丹了呢！
百里聿风点了点头，似乎认同了她的话，继而缓缓俯身靠近她面前，眸中晕开一点点狡黠的涟漪。
“那怎么不见夫人来服侍本将军穿衣？”
闻言，南宫玥顿时感觉双颊发热，心虚地别开了视线。
不就是穿个衣裳吗，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百里聿风忽而一笑，又往她耳畔凑了凑，哑声道：“夫人若真想关心本将军，今夜不妨早点到揽松居来。”
今夜？
南宫玥眼睫一颤，斜眼看着百里聿风那张近在咫尺的冷白俊颜，含着游刃有余的笑意。
若是平时便罢了，可此时此刻，他们二人皆身着官袍，代表着朝堂的威仪，却在太和殿外做出如此亲密举动，这红衣交叠的场面要是被让人看去，像什么样子？
想到此处，一股莫名的自律驱使着她，倏地后退了一步，郑重道：“将军，请自重。”
百里聿风怔了怔，随即转过头去低低笑了起来。
方才在御前都能睡着的人，这会倒注重起礼节来了。
南宫玥打量着他的神情，又弱弱地补了一句：“有……有什么事回府再说。”
百里聿风深吸了一口气，看似花了些力气才止住了笑意，饶有兴致地配合她道：“谨遵司监大人教诲。”
说罢，把手一背，笑吟吟地走了。
百里聿风走后，一个略微眼熟的小宫女拦住了南宫玥的去路。
“司监大人，皇后娘娘有请。”
南宫玥心下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
……
皇家校场，风寒霜重。
百里聿风换了一身暗色文武袖袍，坐在太师椅中，面无表情地看着场中几人。
蒋翼立在身侧，低声禀报：“将军，司徒氏的人到了。”
“东西呢？”
“那人说一定要当面见到将军，才肯交出。”
百里聿风眸色一暗，指节在扶手上轻轻叩着。一侍卫奉太子之命，前来请他下去指点一二。
他却慢悠悠起身道：“去回禀太子，就说本将军今日头疼得很，改日再练。”
侍卫愕然看着他，却见他神清气爽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将军这是，又把皇子们给晾下了？
校场上的太子和几位皇子看着那抹暗色身影离去，皆一头雾水。
……
坤宁宫内，鎏金熏笼里燃着苏合香，暖融融地驱散了殿外的寒意。万昭容一袭明黄缎面常服，端坐在凤座上。
南宫玥行礼道：“微臣拜见皇后娘娘。”
万昭容示意她起身，见她一身红色官袍明丽飒爽，眼中不禁流露出赞赏之色。
“都说女子为官不易，但本宫看，司监大人这般气度，就已胜过朝堂大半。”
南宫玥站在殿中，拢袖垂首道：“娘娘谬赞。”
皇后娘娘时而叫她南宫家主，时而叫她闺名，不同的称呼代表着她对不同的身份的南宫玥有着不同的需求。
此刻，她既称呼自己为司监大人，那接下来所谈之事必定关乎朝堂。
果然，万昭容道：“司监大人初次上朝，可有发生什么新鲜事吗？”
新鲜事？睡着了算吗？要说朝会上的事，皇后娘娘定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这会反过来问她，究竟是想试探什么？
南宫玥想了想道：“微臣愚钝，不知娘娘指的是？”
“听说陛下恢复了司徒莫的官职，而你和大将军皆无异议？”
“是。”
“为何？”万昭容眸中带着审视，问道，“此前被诬陷一事，你不是苦主吗？怎的今日竟没拦着陛下？”
拦着？陛下？
且不说她那会正梦游仙境，即便是清醒着，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说个“不”字啊。
南宫玥弱声道：“微臣不敢。”
“你是不敢，那大将军呢？百里氏和司徒氏之间可隔着血仇，他竟能如此大度？”
万昭容目光沉沉看着她，似乎想通过细微的神情变化看出点什么来。
她原以为，百里聿风对司徒氏恨之入骨，即便真的有意扶持任一皇子，那个人也不可能是淑妃的儿子，可今日朝堂之上，他竟任由陛下又赋权给了司徒氏，难道是瑞王那边允了他什么？
皇后的问题，南宫玥也没明白为什么，但以她对百里聿风的了解，风平浪静的表面之下定然酝酿着更大的阴谋，只是这其中谋划她不得而知。
她思索片刻道：“将军做事向来有自己的打算，微臣也不知他是何用意。”
“他就不曾向你提起什么？”
“不曾。”
万昭容蹙眉，显然对她的回答不是很满意。
南宫玥也意识到了，她的话听起来有点像敷衍推脱之辞，皇后娘娘想让她从百里聿风那里套取有用的情报，尤其是关于朝堂站队的态度，尤为重要，可她却一问三不知，这换谁都会怀疑她别有用心。
殿内静闻针落，不知是地龙烧得过暖的缘故，还是她过于紧张，南宫玥竟隐隐觉得手心发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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