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思年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身后跟着一支声势浩大的聘礼队伍,披红挂彩,占据了整条街。男女老幼赞叹声中,一只只箱子流水似的抬进沈府。

韩思年跨下骑一匹高头大马,身穿一件月白锦袍,衬得整个人丰神如玉,风度翩翩。他手持折扇,喜气洋洋,向围观众人施礼,看那架势不像来提亲,倒像来迎娶的。

大厅之中,天一道长端坐主位,目光炯炯。沈灵均坐在东首,阴沉着脸。王妙仪躲在一扇屏风后头,两道热切的目光几乎要把屏风灼穿。

每只箱子都有青、赤、黄、白、黑五色丝线交缠,里面有惯例的金锭银锭、丝帛绢缎,有专为新娘准备的金钏金镯、珠翠首饰,五色织锦床帐,华美异常,木刻大雁,象征夫妇忠贞,刻九子图的墨锭,祈愿多子多福,另有酒器、果品、钱币、团茶、谷物。

沈伯瞧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韩家虽然家世显赫,但如此丰厚的聘礼,整个南安县前所未见。

媒人正要开口,韩思年抢先拜倒,“在下素闻贵府千金贤良淑德,冰清玉洁,愿结两姓之好,永结同心,恳请贵府玉诺。”

话虽说得谦逊,可他目光灼灼,意气风发,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沈灵均清了清嗓子,“韩公子与舍妹不过几面之缘,为何突然有求娶之意?”

“实不相瞒,前些日子王姑娘到寒舍小住,与在下抚琴品茗,秉烛夜谈……”

沈伯“啊”了一声,手里的茶杯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小姐出门十几日不归,本以为她寻了间客店暂住,竟然是住进了韩家!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无名无分地待在男子家里,还和别人同进同出,实是惊世骇俗。

难怪她一回来就说要成婚。如此情形,不成婚也得成婚了。

沈灵均揉了揉额角,妙仪向来循规蹈矩,没想到一任性,就任性得惊天动地。

大厅一角的屏风动了动,显然表妹已经坐不住了。

若他们真的两情相悦,也算是一桩良缘,待问明表妹的意思,就应允了吧。

他刚要开口,天一道长却发话了。

“听说你有意学习捉妖之术?”

方才的对答,他恍若未闻,满地的聘礼,他视若无睹,只盯着韩思年。

韩思年被他看得发毛,前些日子挨打的伤处没好全,又开始隐隐作痛。

“实不相瞒,在下确有此志。上次受妖蛊惑误伤沈大人后,昼夜难安,常自反省……”

“你若拜在我门下,我可以传授你法术,从此再也不会受妖蛊惑,你可愿意?”

韩思年又惊又喜,“若能得道长青眼,在下求之不得!”

“好!你即刻随我进来,行拜师礼吧!”

韩思年一愣。他是来提亲的,怎么变成来拜师了。

砰的一声,屏风翻倒,王妙仪飞奔出来,喊道,“不许拜师!”

沈伯吓了一跳,“小姐你怎么出来了?”

向来男方上门提亲,女方都要避开。可王妙仪此时什么都不顾了。

她冲向韩思年,“我不许你拜师,难道你要像我表哥一样,远离世俗,摒弃情欲,修道成仙么?”

她一出现,韩思年的眼神就移不开了,满脸痴迷的神色,手忙脚乱地安抚,“妙仪,道长只说要传我法术……”

王妙仪整个人扑到他怀里,哭道,“他十几年前也是这么说的……”

沈伯半张着嘴,定在原地。沈灵均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韩思年抚着妙仪的头发,“别哭了,平白让人笑话。”

王妙仪抽抽搭搭,“我问你,还想不想成婚了?”

“想,当然想!”

“那你还待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回去准备婚仪。”

韩思年看看厅上众人,又看看王妙仪,犹豫片刻,转向天一道长,“我既要成婚,又要拜师,行吗?”

沈灵均皱眉,这富家公子从小一帆风顺,觉得天下好事都该他一个人独占。

“韩公子,世事难两全……”

还没说完,天一道长怪眼一翻,道,“行。”

沈灵均僵住了。

天一道长吩咐道,“丫头,放开他,贫道同意你们成亲了。你,跟我来。”

他站起身扬长而去。

那媒人从业二十年,从未遇到如此奇怪的提亲现场。新娘抛头露面不说,半路还杀出一个老道,要抢新郎。她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不是梦。

韩思年向王妙仪耳语了几句,放脱她的手,去追天一道长。

妙仪掏出一块帕子,抹掉眼泪,看都没看表哥一样,转身走了。

沈伯又是震惊,又是迷惘,也跟了出去。

沈灵均坐在满屋聘礼中间,大红喜色刺入眼眸,思绪纷乱。

偌大的沈府,好像只剩他一个孤家寡人。

媒人回去之后,合了八字,选了两个月后的黄道吉日,给韩府二老过了目,又来问沈府的意思。王妙仪看了,大发脾气,直接将媒人赶出了门。

媒人痛定思痛,将婚期往前提了提,定在一个月后,呈给王妙仪,又被赶了出来。

媒人与韩家二老合计一通,大笔一挥,直接拟定十日后成婚,这回王妙仪终于满意了,收了婚书。

两府上上下下忙得跟陀螺似的,日夜加急筹备婚仪,王小姐火急火燎要出嫁的事迅速传遍全县,引为奇事一桩。

韩思年没日没夜地练功。他虽然拜了师,但仍属尘世中人,不得加入神巫署,更不能修炼玄门正宗的心法。天一道长传了他一套入门的剑法,教他死记硬背,又传了他十几种捉妖法器的用法,让他一一试验。

沈府顿时遭了殃,三步一个法器,五步一个法阵,犹如战场。

南面院墙被炸出一个大洞,砖块横飞,撞弯了河边柳树,还险些砸伤路人。

厨子端菜的时候不慎被绊妖刺扎到,左脚肿起老高,哀嚎了半日,声闻数里。

门童养的狸奴误入阵法,尾巴被烧断了一截,从此躲在灶台下瑟瑟发抖,怎么喊都不敢出来。

至于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飞鸟游鱼,被当作韩思年演练法器的靶子,全遭灭顶之灾。

后院那颗百年银杏的树干上伤痕累累,都是韩思年用剑划出的口子。

沈灵均一清早起来,刚推开窗户,就听到铃铛响,一支箭矢对准他两眼之间飞射而至。

他挥手把箭挡开,正要发火,只见韩思年提着剑,急急忙忙赶来。

他额头上满是汗水,举手告罪道,“对不住,我想试试这震妖铃,别处都挂满了,只好挂在你窗子上。沈大人,没伤着你吧?”

沈灵均脸色铁青,“托韩公子的福,还未死。”

韩思年憨笑,“师父破格将我收入门下,不敢不奋发用功,沈大人见谅。诶,再过几天你我就是一家人了,何必如此生分,依我看,这称呼可以改了吧?”

“不急。”

韩思年的笑容破碎,“沈大人,我和妙仪真心相爱,盼你应允。”

沈灵均无奈,妙仪的主意大得很,他应不应允又有何分别。

韩思年此人热血冲动,从前迷恋季月,后来不知怎么搁下了,短短几个月,又把心思转到表妹身上。再过几个月,他认识了新人,难保不会见异思迁。可表妹现在正在兴头上,什么话都听不进去,还得做哥哥的替她打算。

“你喜欢妙仪哪一点?”

韩思年脸上浮现出既兴奋又痴迷的神色,“王姑娘国色天香,善解人意,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若有人比我表妹更美,更善解人意呢?”

“绝不可能。除非是天仙下凡。”

沈灵均幽幽地叹了口气。

韩思年看他有些伤情的模样,脑中灵光一闪,问道,“有日子没见到季姑娘了。你与她还来往吗?”

沈灵均脸上顿时血色褪尽,嘴唇抿成一条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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