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吱呀”一声轻响关闭,隔绝营地里的喧嚣。
沈聿珩背着已然熟睡的Zoey走进小木屋,动作轻缓地将她安置在床铺上,才转身去整理行李。
Zoey的行李箱几乎是“坦坦荡荡”,几件长袖紧身衣和几条随性的牛仔裤,再无他物。
睡衣?没有。换洗衣物?没带。护肤品和日用品更是见不到,如果……如果安全套也算日用品的话,那她倒是勉强带了一盒。
恰在此时,天际滚过一声沉闷的雷鸣。
顷刻间,瓢泼大雨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屋顶和玻璃窗上,声势惊人。
雨幕瞬间模糊了视线,窗外原本浓得化不开的绿意,在雨水的猛烈冲刷下,显得更加恣意而朦胧,带着一种山野特有的狂放。
沈聿珩很快收拾好行李,换上一身舒适的灰色家居服。
他拿出带来的书,靠坐在床边的单人沙发上。
窗外是滂沱恣肆的雨帘,窗内是女人均匀绵长的呼吸。
书页翻动的声音被雨声吞没,没看上几行,一股沉沉的倦意便涌了上来,眼皮渐重。
躺在床上的项柔睫毛轻颤,意识如同沉在深海的鱼,挣扎着缓慢上浮。
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几根陌生的暗红色木梁,在昏昧的光线下沉默地交错。
她起先以为是做梦,重新闭上眼,再用力睁开,依旧是陌生的景象,固执地盘踞在视野上方。
这是哪里?
心头警铃大作,她猛地掀开身上盖着的薄毯,戒备的目光迅速扫过这不算宽敞的空间。
然后,骤然定住。
不远处的沙发上,沈聿珩仰靠着闭目养神。
他安静地陷在阴影里,侧脸的轮廓在雨天微弱的反光中显得有些模糊。
Zoey!你大爷的!这是把自己拐哪来了?
窗外的雨毫无章法地敲打着玻璃,像无数细小的锤子密集砸在耳膜上,也砸在她本就混乱的心上,激起一层莫名的警惕。
“一夜情?呵。”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划过?并未激起任何涟漪。
身体的失控,荷尔蒙的作祟,甚至只是Zoey一时兴起的猎艳游戏,这些都不重要。
作为一个研究性心理学的成年人,她太清楚□□的短暂纠葛在漫长的人生里,轻飘得如同一粒尘埃。
真正让她感到脊背发凉的,是“她”竟以“Zoey”之名,与一个活生生的男人建立了社会联系!
这意味着,“她”在试图构建一个独立于主人格独立于项柔的社会身份!
副人格的这种意识对主人格项柔来说,很危险。
“醒了?”
沈聿珩睁开眼,视线先是扫过窗外依旧滂沱的雨幕,才缓缓落到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疲惫。
“沈聿珩,你……”她起身要下床,右脚刚沾地,一股钻心的剧痛猛地蹿上,“嘶!”她倒抽一口冷气,身体瞬间失衡,重新跌坐回床上。
搞什么鬼?这脚又是怎么回事?
沈聿珩眉头微蹙,几步便跨到她跟前蹲下,伸手捏住她的脚踝,没有丝毫旖旎的情欲,纯粹是检查伤势。
“肿了,”他捏着脚腕左右转了转,指腹按压着踝骨周围,“这儿,疼吗?”
项柔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触碰弄得浑身僵硬。
“等着。”沈聿珩丢下两个字。
木门“哐当”一声推开,外面瓢泼的雨声瞬间汹涌灌入。
他甚至没拿伞,直接冲进了白茫茫的雨幕里,很快被密集的雨线模糊了轮廓。
门再次合上。
项柔这才呲牙咧嘴地收回脚,揉着又痛又胀的脚腕,心里的无名火蹭蹭往上冒:Zoey你是猪吗?!
没多久,沈聿珩拎着一小桶冰块回来。雨水打湿的额发紧贴在前额,身上的家居服也洇湿出好几块深色的水痕。
他找了条干净毛巾,把冰块包进去,然后按在项柔肿得老高的脚腕上。
“嘶!”冰凉的触感激得项柔浑身一哆嗦,紧接着是毛巾裹着冰块沉沉压下来的钝痛。她疼得眉头紧锁,脱口而出:“轻点啊你!”
沈聿珩没有反应,手上的力道非但没减,反而又加了两分,指节用力,开始在那片红肿的皮肤上按压揉搓,半点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疼!你轻点!”项柔疼得直抽气,一把抓住他近在咫尺的肩膀,用力想把他推开。
“忍着点,”沈聿珩依旧纹丝不动,声音平静无波,“淤血不揉开,待会儿会更肿。”
疼痛让项柔的理智有点离家出走,她扯了扯嘴角,话没过脑子就溜了出来:“沈律师真是温柔体贴,手段娴熟啊!”声音里带着嘲讽。
沈聿珩手上的动作顿住。
他缓缓抬起眼,长浓的睫毛下,深邃的眼睛带着探究,声音不高“Zoey,”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语气听起来随意,“你是不是,有点精神分裂啊?”
项柔眉毛拧成两个小疙瘩,一股混杂着被戳穿秘密的恐慌和莫名被冒犯的怒火直冲头顶。
“你才精神分裂!你全家都精神分裂!”她几乎是尖声吼了出来,用力抽回自己的脚,动作大得差点把旁边的冰桶带翻。
沈聿珩对她的炸毛置若罔闻,伸手又想去抓她乱动的脚腕。
“走开!”项柔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带着泄愤的力道,劈手就把那冰袋夺了过来,没好气地低吼:“我自己来!”
沈聿珩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迅速泛起的红痕,突然想起庭审那天,自己也被她狠狠拍了一下,他当时就在想,这女人吃什么长大的?手劲怎么这么大?
熬到中午,肆虐的暴雨总算收敛了脾气,渐渐止歇。
憋坏了的露营客们呼啦啦涌出各自的小木屋,在营地中央搭好的大遮阳棚下生火架锅,欢声笑语瞬间点燃了雨后寂静的空气。
项柔懒得动弹,隔着蒙了水汽的玻璃窗向外望去。
沈聿珩身边不知何时,黏着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小姑娘,像只活泼的小鸟,围着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呵,海王。
项柔撇撇嘴,眼角带着轻视,屋里只剩她一个,干坐着实在无聊透顶。
她撑着墙壁,龇牙咧嘴地把肿痛的右脚往地上试探性地杵了杵。
“嘶……”尖锐的痛感立刻传来。算了,还是蹦吧。
于是,她认命地跟只单脚跳的青蛙似的,一步一顿,吭哧吭哧地艰难蹦跶到门口,推开门挪了出去。
雨后山林的空气异常清新,带着泥土特有的浓郁腥气,混合着草木被雨水充分浸润后散发出的强烈青草味。
项柔用力揉了揉被这混合气味刺激得发酸的鼻尖,眉头又拧成疙瘩。
好不容易熬到开饭,项柔的鼻子似乎终于麻木,勉强能坐得住。
她把自己缩在角落的椅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碗里的菜,听着那些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嘻嘻哈哈地吹牛打趣。
别说,还挺下饭。
饭吃得差不多了,叫楚柯的白裙子小姑娘,黏在沈聿珩旁边的位置上,清了清嗓子:“哎,我提议!咱们玩个游戏怎么样?”
都是二十多岁爱热闹的年轻人,立刻一片附和:“好啊好啊!”“这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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