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揍了小银一夜,身体的疲累压过了内心的。

那一晚,肆景意外地睡得还不错。

翌日,散妖那边传来消息,他们精心打造的“洛白神尊”已闪亮登场,靠着击退鼠疫,成功赢得了百姓的拥戴。

感恩戴德的民众自发为其建庙铸像,香火缭绕间,一场盛大的造神运动已然拉开序幕。

酣畅的睡眠加上顺遂的喜讯,足以冲淡褚洛白留给她的不悦。

所以,当她来到景安宫,按部就班地为刘肆景渡送精气时,她的心情还算舒畅。

然而,刘肆景那边,却是另一番景象。

她仍旧对着那面铜镜,眉宇间蓄满了愁云惨雾:“你可有觉得,我老了些?”

又是这个问题。

肆景叹了口气:“没有。”

“没有吗?”刘肆景转过脸,执着一缕秀发递到她眼前:“那为何我的白发越来越多了?”

“大概是劳神所致,公主殿下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

“操心?”刘肆景自嘲地笑了两声:“我哪儿有什么事可操心的?”

她转了回去,继续检查着镜中的自己:“你看我的脸,我的脸是不是有些往下垂了?”

肆景依言走近,俯身仔细端详。

刘肆景的肌肤白皙依旧,却不如刚苏醒时那般饱满莹润了。

“似乎…”她斟酌着措辞,“确实,有那么一丁点儿。”

刘肆景如被针扎了般站了起来:“卯兔,快!再帮我敷一遍七白膏!还有,去把库房里最好的血燕、最鲜的花露、最好的乌发剂都拿来!从今日起,所有养颜的汤药、敷料、熏蒸,全都加倍!快!”

“是,殿下。”卯兔垂首应声,扶着刘肆景至贵妃榻躺下,随后取来膏药,小心翼翼地敷在了刘肆景脸上。

做完这一切,卯兔便退下,为她张罗剩余的东西去了。

肆景看着如同戴了面具般的刘肆景,告辞道:“若无其他事,那我先…”

“等等。”刘肆景叫住她,从袖中掏出个物件:“这个得还你。”

肆景上前,目光落下。

是锁位仪。

看到这东西,真的很难不联想到褚洛白。

本打算不去想他的,但就这么措不及防地,就又想起了他。

维系了半日的舒畅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这个锁位仪令她不痛快,她不想要了。

刘肆景见她半晌没动静,便坐起身来,将锁位仪塞入她手中。

“怎么了?你们昨日吵架了?”她问。

肆景点了点头,随即又像要证明什么似的,扬起下巴,补充道:“但我吵赢了。”

“看你这副表情,一点儿都不像赢了的。”

确实。

她确实毫无获胜的喜悦。

褚洛白是绕不开的话题,始终是要面对的。

肆景坐到榻尾,颓然地半倚着冰冷的雕花榻沿,问:“你呢,你们昨日相处如何?”

“昨日啊…”刘肆景躺了回去,沉默了许久,给出了三个字:“很难评。”

“怎么说?”

“刚见到我时,洛白上神虽然诧异,但并未多说什么,先后带着我去了两个地方。”

“带去你看风景吗?”

刘肆景伸出食指摇了摇:“去了堕民巷和妖缘堂。”

“那是什么地方?”

“流民聚集的地方,以及,贩卖妖妻妖奴的地方。他还同我说了好多…”刘肆景望着繁复的殿顶,声音低沉了下去:“好多四皇兄的坏话。那些话虽不中听,却都是实话。”

“他说了什么?”

“他说…”

刘肆景闭上眼,回忆着那些沉重的字句:“他说四皇兄力行的护妖律令,护的是缴得起税的妖。他以妖族有妖力傍身为由,将妖税上抬至人税数倍。绝大多数的妖交不出,便只能…”

她顿了顿,似在积蓄气力:“便只能与人族通婚,或卖身为妖奴。妖奴数量激增,致使无数百姓无职可担,生活困顿,于是,沦为了流民。”

肆景皱着眉头,努力理解着这环环相扣的因果链。

比起这种由权力精心编织的剥削,她更习惯于直来直去的掠夺与杀戮。

刘肆景睁开眼睛,看向她:“你是不是觉得好难懂?”

肆景坦白:“弯弯绕绕的,比法阵还复杂。”

“我也觉得好难懂。”

刘肆景收回视线,目光像羽毛般在梁柱间盘旋:“我不懂他为何要同我说这些,直到他带我来到了最后一处,就是喊你来的地方,三生川。”

虽昨日已猜出了个大概,但听到对方提及,肆景心中还是不免一紧:“他…全告诉你了?”

“全告诉我了。四皇兄对我疼爱有加、望我长命百岁的原因,我全知道了。因为我活着,对他有用。”刘肆景异常平静,仿佛在说旁人的故事。

“那你…有何感想?”

“我有何感想,你应该知道。毕竟,我们有过相同的处境。”

“不,我们是不一样的。”

虽同为好运符,但她没有僵睡过百年。她也没有因寿元有限,而被迫不生不死地残喘过。

她们有相似,却始终是不同的个体。

正如…褚洛白说的那样。

“是吗…”刘肆景未置可否,轻飘飘道:“或许是吧。”

“你日后有何打算?”

“打算…”刘肆景呢喃道:“我的打算不曾变过,我就想在这景安宫这么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肆景猛地坐直身子:“你既已知晓真相,为何还这般浑浑噩噩的?”

“知道了又如何?你们指望我做什么呢?把刘承庸拉下龙椅吗?我没这个本事。”

“你有!”肆景起身,站到她跟前:“我们会帮你的!魔族,还有妖族,甚至是神族,我们都会…”

“好,”刘肆景打断了她,“即便我听了你们的,那再之后呢?待你离开这个纪年后,我再无精气供养,便会重新变回僵人。你口口声声说会帮我,可曾有为我考虑过?”

肆景哑然,她只想着解决燃眉之急,还未想到这么远。

“应该…还有其它办法的。”她心虚道。

“确实有,但洛白上神不愿告诉我,也不肯那么做。”刘肆景空洞地笑了一声:“他为何毫不掩饰,尽说实话?但凡他骗骗我,给我点希望,说不定…说不定我就…他为何不肯骗骗我呢…你说的对,我活成这样,怎么能算作是人呢…”

面具般的膏泥虽能掩藏表情,却难掩情绪。

泪水滑落,在面具上留下了清晰的湿痕。

之后她们谁都没再讲一句话。

刘肆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又变回了僵人。

直到肆景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她才再度开口。

“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她问。

肆景回过身,还未开口,刘肆景却像是害怕听到答案,自顾自接了下去:“你对我失望也是应该的。若你因此不愿再提供精气,我能理解,不会怪你的。我不像你们,拥有无边法力可以跨越纪年,自由来去。我只是个被钉死在庸元的凡夫俗子,只有些平庸的追求,庸俗得很。”

肆景本不想再管她,却被她这番话定住了身形。

她一个箭步冲到她跟前,大声喊她:“刘肆景!”

刘肆景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惊得双唇微张,周圈的膏泥早已干透,随着表情裂出细密的纹路。

“你是四叶灵萍,不是凡夫俗子!”肆景朗声道:“你很聪明,那些什么律法啊、赋税啊,你听一遍就明白了!即便是肉体凡胎,你也绝不平庸!所以,不要放弃,会有更好的活法的!”

刘肆景缓了缓,踟蹰道:“你是在…鼓励我吗?”

肆景愣住了。

回味了下方才自己说的话,好像确有点鼓励的意味。

作为魔,竟说出如此积极向上的话来,着实有辱魔格。

不,她说这话只是为了达成目的罢了,只是恰好起到了积极的作用,所以不能算是鼓励。

没错,只是为了达成目的。

只要是她想干成的事情,谁都别想阻挠!

“反正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肆景道。

“你有什么办法?”

“我来想办法撬开褚洛白的嘴。”

“你…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肆景唇角勾起诡异的弧度,“不择手段。”

刘肆景怔怔看着她。

第一次,她真切地感受到,眼前这个与她拥有同一张脸的存在,骨子里流淌着的,是属于魔的血液,与她截然不同。

-

寂渊,肆景屋内。

瞧着酉时将近,肆景取出锁位仪。

这次的酉时之约,她得好好上上心了。

小银倚在榻边,盯着她手中动作,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酝酿了半晌,终是忍不住发声了。

“切,”他轻嗤了一声,“昨晚才说不会再去见那神仙了,今日便反悔了,真是言而无信。”

“魔说的话你也信?你呀,”肆景揉揉他的脑袋,“还是太天真了些。”

这次小银没有躲开,反握住她的手,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不是喜欢他?”

肆景反问:“若我说喜欢,你要如何?”

“不如何。”小银松开她,低下头:“我只想知道个确切的答案。”

“好,那我坦白告诉你,我不知道。”

“哈?”小银一脸错愕:“那你为何还要去见他?”

肆景把玩着锁位仪,漫不经心道:“我要撬开他的嘴,获取情报,所以要去讨好他一下。”

看着她张势在必得的表情,小银干涩道:“小心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搭进去了也无妨,我会让他补偿的。”

“如何补偿?”

肆景耸耸肩:“暂未想到,但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酉时已至,肆景激活锁位仪,消失在原地。

屋内只留下小银一人。

他颓然地垂下肩,从袖中取出鲁班锁。

紧扣木块磕碰着,发出沉闷的“咔哒”声。

这个魔女,比他想的还要疯癫。

-

皇宫,褚洛白居所。

水汽氤氲,暖玉制成的浴池中温泉荡漾。

褚洛白背对着入口,褪下最后一层里衣,正欲踏入池中,一道身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眼前。

对方距他不过三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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