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八月刚过,还有几日便是立冬,北国的寒意也随着那些南飞的候鸟一道,越过秦岭、淮河一带,一路南下。
京城这几日温度骤降,虽还未降雪,但风却刮得刺骨,一夜之间,黄叶尽落。
街道上往来的客商少了,外出做工讨生活的百姓也少了,整座城市都在这灰白的天气里,显得有些寂寥。
甚至就连清漪坊这样晚上最热闹的坊市,傍晚看去也灯火阑珊。
举目眺望,坐落在清漪坊最中间,也最显眼的那幢画阁一样的建筑便是京城最大也最有名的勾栏——醉仙楼。
这里是夜夜笙歌的繁华地,是日日春宵的销金窟,更有无数人为了一睹楼中花魁芷清的茜影,在这里一掷千金。
今日的醉仙楼与往常格外不同,甚至更为显眼。
仔细一看,那飞檐画梁上拉着如粉霞一般的彩绸,窗棂栏杆上挂着似彩羽一样的流苏。傍晚时分,楼上宫灯尽数点亮,照得那五色琉璃瓦幻彩夺目,灼灼生辉,仿佛天宫中的琼楼仙阙。
清漪坊的人流如潮水一般聚集到了醉仙楼门口,大家都好奇今日到底是什么日子,便看热闹似地往人潮里挤,边挤边议论纷纷。
“诶,今日可是什么好日子吗?这楼里怎么张灯结彩的啊?”
“我也奇怪呢,前一日听说那有名的波斯珠宝商在楼里受了伤,还有个姑娘坠了楼,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听说那珠宝商还向醉仙楼索赔五千两银子呢,难道这么快事情就平息了?”
“也许已经解决了吧,不然这醉仙楼的妈妈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这时一个路人忍不住开口了,看穿着他是在这一代做生意的商户:“这还不是得了新的摇钱树呗!听说楼里新来了一个姑娘,生得天姿国色,今日这么声势浩大的,就是要拍卖她的初夜。”
拍卖花魁初夜是清漪坊的勾栏瓦肆里最受恩客们欢迎的活动,有钱的可以一展财力,没钱的也能凑个热闹,更别说是在最有名的醉仙楼里了。
众人一听,惊道:“醉仙楼都多少年未举办过拍卖了吧,那今天这一回,不知道得多热闹,咱们有得看了,真好奇难得的机会最后会花落谁家!”
那商户又说:“据可靠消息称,今晚楼中大厅的一个最普通的座位都被人炒到了五百两起步,更别说还有二楼的雅间位置了,那里面的,才都是有实力的主儿,大厅里也都是为了看那明姝姑娘的。”
众人一听,纷纷咂舌:“啧啧,这还只是个门票钱,估计都已经不止五千两了。难怪那紫瑛妈妈脸都要笑出褶子了。哎,咱们没钱的就在门口远远地看看也行。”
“是啊是啊!就在门口看看吧……”
这场拍卖将于戌时准时开始,酉时四刻一过,便有预定了位置的客人陆陆续续地到场入座,其中不乏一些身份贵重者。
一路人从未见过这么多达官显贵,有些好奇地问道:“这醉仙楼的花魁娘子不一直都是芷清么?她可是号称京中第一美人,难道这位新来的明姝姑娘,还能比芷清姑娘更美?”
这时他身边路过两名高大的男子,乃是身穿常服的锦衣卫统领燕二,与另一位年轻千户莫风。
燕二听到这人的疑问,便随口说了一句:“切,你懂什么?这天下比芷清姑娘更美的女子多了去了,比如前段时间才入宫的那位云贵妃。”
路人不以为意道:“我当是什么呢,这皇帝的女人岂是我等凡人可以窥伺的?要我说,还是芷清姑娘这样的能让人一睹芳容的好。”
燕二没好气地说:“随便吧,反正我也只是就事论事。”说着他便带着莫风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
之前那位消息灵通的商人这时说:“芷清姑娘确实姿容清丽,如月上仙子下凡,但据说这位明姝姑娘的姿容和芷清姑娘不是一个风格的,你看名字‘昭昭明日,静女其姝’,芷清姑娘是清丽挂的,明姝姑娘是明艳挂的,就好比玉兰和牡丹,各有各的季节,各有各的美。”
“得了吧,牡丹乃花中之王,木兰算什么,你这比喻也是夹带私货。反正在下永远倾慕芷清姑娘。”
周围人一听,越发地好奇起来,将醉仙楼的大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许多人挤进大厅,站在座位后排的空地上,踮起脚尖儿,想要一睹这位神秘的明姝姑娘的真容。
燕二在大厅里找到自己订的座位,拉着莫风坐下。这是他托了好多关系才找人订到的位置,虽然靠后了些,但只要一百两银子一座。
莫风年纪小,上个月刚刚加冠,因为他常年在锦衣卫里奔波,至今尚未娶亲,燕二怕他成天跟着一群男人混,混出问题,正好遇上这么个日子,便想着带他来见见世面。
莫风家中家风甚严,父亲又是个妻管严,这是他第一次进青楼,看着大厅中流光溢彩的堂皇装饰,问着空气中兰薰桂馥的脂粉味儿,他有些腼腆,只好扭捏地坐在位置上东张西望着。
“哇,”莫风拽了拽燕二的衣袖,指着不远处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奇道,“那不是左副都御史高大人吗?他怎么也来了。”
燕二轻轻地哼了一声,不甚在意地说:“这算什么,一个左副都御史就把你给惊到了?”
说罢他指着大厅最前排的一名年轻公子道:“瞧,那一位是宁宜公主的独子,他可是这地儿的常客,那边那位,是广阳伯世子……”
“而在二楼雅间里的坐着的,那来头可就大了哦,看那边,那边那位是京中首富薛晨,旁边隔间的那位你肯定认识啊,那是工部尚书程翰采……”
燕二指着那一个个衣着不凡的贵客为莫风介绍着,俨然一副久混风月场的老手模样。
“那边,最好的雅间位置那位,”燕二压低了声音道,“这位来头更不小了。”
说着他伸出一只食指指了指上方,小声道:“齐王赵焘。”
这齐王乃是先帝最小的弟弟,也是赵昶的小叔,少时便与先帝关系极好,在先帝还是太子时还曾救过他一命。于是先帝登基后便将江南最富庶的一片封地给了他,齐王坐拥良田千亩,是个不差钱的主。
莫风没想到连齐王都来了,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只一个劲儿地感叹今日这小小的醉仙楼竟然是藏龙卧虎。
他越发地开始好奇这位明姝姑娘究竟是何方仙女下凡了。
正在这时,他的余光瞄到了对面的二楼最末端的那间雅间,一下子呆住了。
他慌慌张张地拍了拍燕二的肩膀,连舌头都打了结。
“燕,燕哥!燕哥!你你你你看……”
燕二对他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有些无语,随口吐槽道:“瞧给你吓得,下次……”
可是当他顺着莫风手指的方向看去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刚才已到了嘴边的话一下子卡住了。
只见最末的小隔间里,一袭白色锦袍,头戴玉冠的周徵,正一脸淡漠地端着茶杯喝茶。
眉宇间好似堆有终年不化的积雪,遗世独立,这份沉默与大厅中的欢闹氛围,以及围观看好戏的人群格格不入。
燕二挖空了心思,也想不到周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上次他们偷偷在北镇抚司里喝酒,聊起芷清姑娘,还被他狠狠地体罚了一顿。
而现在,堂堂武安侯,不近女色、至今未曾娶妻的前锦衣卫指挥使,居然会出现在明姝姑娘的初夜拍卖会上?
还是二楼雅间的位置?
难道今儿个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果然男人都是一个德行,越是表面正经持重,如同高岭之花的,私下里说不定玩得越花。
但尽管如此腹诽,他还是往一旁缩了缩身子。
旁边的莫风也是一样,虽然周徵已经不再是他们俩的上司了,但他们看见他,还是下意识地像是老鼠遇见了猫一样。不想被周徵瞧见。
很快,戌时已到,这场汇集京中富豪名士的拍卖也正式开始。
老鸨紫瑛一脸喜气,扭着水蛇般的腰肢,盛装出场,向满堂贵客们介绍着这位新来的明姝姑娘,瞧其意思,明显是要将她与楼中花魁芷清放在同一位置,作为醉仙楼的双姝调教培养。
之后她又介绍了一下今晚拍卖会的规则,然后便从台上退了下去。
紧接着数十名楼中乐姬出场,纤纤素手拨弄琴弦,仙音如清泉般潺潺而起。一名身着大红色纱裙的女子登台而舞,她墨发如云,冰肌似雪,黛眉含烟,瞳若秋水,举手投足间尽是万种风情,一颦一笑中俱生百媚千姿。
她下半张脸用一袭红纱遮面,虽然只能看见眼睛,但在座参与拍卖的,都是在风月场中见多识广的,只一眼便能瞧出台上的红衣女子是怎样的美人。
正所谓,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原本闹哄哄的大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有眼前翩跹的红衣,与如水的音乐涓涓流动。
莫风盯着台上的女子看得入了神,余光瞥到身边的燕二,却见他虽然也盯着台上,但神色却紧张凝重,攥着茶杯的指节微微发白,口中喃喃自语道:“不会吧……”
莫风觉得奇怪,连忙问道:“燕哥,你怎么了?”
燕二这才回过神来,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喝了一口茶定神。
“没什么,应该是我看错了吧。”
他放下茶杯,目光很自然地转向二楼周徵的方向。
他方才觉得台上女子露出的半张脸与云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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