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时也疑惑,但后来想明白了。其实一开始您让林悦领那十人来见我,要我熟悉他们就是不合理的。说白了,我又不是这处的主母,要打理中馈;即便是,熟悉几位内宅的掌事便可,何需连掌管膳堂的汤令官、负责安全的护卫首领这些人都要认识。后来我想明白了,无非是您在考我,就是要我在这群人中寻出个不符合常理的人,护卫首领李荣。但这个人您也不会调走,确确实实是派来护卫我安全的。”

日落时分,薛壑来了向煦台。彼时江瞻云尚在内寝歇息,闻他过来很是不满。本来她阅完功课,思忖无事便回榻上歇晌。许是近乡情怯,心绪酸涩了些,也无甚胃口,就打算不再起身用晚膳,何时腹中饥饿再传。这人一来,少不得得敷衍应付一番。最气人的是这厢过来,闻她歇晌在榻,以她擅自更改温习时辰为由,在此考她。不过,这会看坐在书案前的男人神色,明显眉间愠气散开了些,只抬眸一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侍奉在一侧的桑桑也满怀期待,实乃即便得了主上提醒,她依旧没有悟出这其中的道理。

“在益州时,老师们给我分析长安局势。曾说过,未央宫禁军五位校尉中有两位是薛家子弟。而此处距离未央宫北宫门极近,虽不是禁军管辖的范畴,但却依旧是五校尉轮值负责的地界。简单来说,我薛门的两位校尉,明面任职未央宫,暗里却还兼领保护九娘的职责。有这二位在,自然无需再把唐飞首领按在此处,只需放一位有责任心的首领便可。”

桑桑顿悟,原来殿下的提醒是让她观地形,思校尉之职责。

“还有吗?”薛壑眉宇舒展,饮了口茶。

江瞻云侧首看了眼桑桑,似也在问她这个问题。

桑桑蹙着眉,想不出旁的,只有江瞻云的声音再度响起。

“局势。”

“昨晚我说可从绣月处看出当下局势乃您占上风。但您真的只是稍微占了一点而已。虽说择薛氏女为后,是早早定下的事,但先前毕竟我还未入京。而这厢我抵京,未央宫中的天子就会觉得危机更近一步。所以即便有两位校尉在此暗里护我,若是可以将唐飞放在此处多一重保险自然是更好的。可是,您却没有。说明您目前可用的人手已经不多,益州处也不能随意调人过来,毕竟那处五万兵甲需要留人治军。所以您迫不得以方才如此安排,想必唐飞首领已经回去您的身边保护您。”

江瞻云话至此处,起身从一旁的炉上持了釜锅,上来给薛壑添茶。

隔案相对,她嗅到青年身上未散的酒气,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每月十六不是他的休沐日,他又有事在身,绝不会饮酒。这人自律的令人发指,譬如饮酒,除了君者赐,便是宴饮也是举杯有数,印象中就没见他醉过酒。如今却是一身浓烈酒气。

女郎一点目光投向东边宫城处,“您需防他猴急跳墙。”

随茶入盏,氤氲水雾同女子话语一起升腾起来,隔在两人中间。

雾气腾腾水气重,话声很轻。但挨得近,足矣让人听清。

极好的分寸。

“喝茶。”她将茶盏推过来,素手洁白,骨节修长。手指上没有带护甲也不曾染蔻丹,只将指甲修得平整圆润。灯火映照下,素手如一截青竹,温润洁净。

薛壑的确饮了酒,还饮了不少。他本没想要过来 ,一身酒气出现在一个并不熟络的人面前,很没有礼貌。

但马车行径府门,他习惯性地撩帘一瞥,竟看见向煦台的灯火亮了。

书房,膳房,还有二楼寝阁。

十年来头一回全部亮起。

他便鬼使神差地走了进来。

进来后,见侍者,闻人声,看清现实,又觉无趣。但无趣的现实告诉他,依旧有事要做。

他已经灌了几盏凉茶,脑子清醒了些。但这会,隔着蒙蒙水汽,目之所及素指净甲,神思又混沌起来,只觉人影熟悉。

是很久前,承华廿八年七月,他们的第二次接触。

那会送他入京的叔父和数位亲友已经返回益州,独留他一人在异乡。

小半年的时间里,他都只在御史台和府邸间往返。长安权贵因他身份之故,远了怕被说不敬,近了有结党的嫌疑,且他还任侍御史一职,是故除了温颐因祖辈的交情和他有所往来,他几乎没有什么朋友。日子过得寡淡沉闷,不好不坏。

时值上林苑夏苗,十五岁的少年眉眼亮了起来。纵马挽弓,是他兴致所在。于是,头一日还未开始狩猎,只有部分骑射的比赛,他便下了场。

不曾挑马择弓,同旁人一般无二,但射箭是榜首,赛马又夺魁。回来天子帐下,只有面庞微红,鬓边汗珠泛光,足下步履生风。诸人喝彩,他坐在席案边并无多少在意,满脑子想着外头的碧草蓝天,明日的引弓射雕,眼中神采奕奕,整个人意气风发。

“虎父无犬子,有你父亲当年的风采。”天子命人给他斟酒,笑道,“去挑匹好马,后头与七七一道,正好给她指点指点。”

中贵人送来一盅酒,装在一个玉羽觞中,奉来他席上。

是苍梧郡上供的苍梧缥清酒。

当年同匈奴的最后一战,薛茂所领薛家军大获全胜,入京受赏,天子曾以此酒设宴。因薛茂喜欢,天子遂命苍梧郡每年向益州亦供此酒。薛壑幼年时尚被母亲抱在怀中,就被父亲以箸蘸来喂过。

因其过于清澈的酒液,和奇特的米果双香之气,嗅一次而记数年;更因其超高的度数、过于性烈则饮一回而记终生。

承华帝酷爱此酒,只是这些年他身子有恙,不宜饮烈酒亦不宜狩猎,只得饮一些药酒果酒类养生。是故每逢上林苑狩猎之际,他独坐高台,方开坛饮此酒解一解馋。酒烈醇厚,回甘绵长,但座下文官武将在此时此地却也都不馋,实乃此酒过烈,饮之难上马引弓,没法参与狩猎。

薛壑看着面前可映人面的御酒,游离的思绪尽数收回,耳畔风声停,眼前马儿歇。他明白了承华帝的意思,是在说他贪玩忘记了职责,没有守在储君身边,所以让他饮此酒莫要再下场。

他眉睫低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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