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今日是出城进香,这老妇人的衣饰便十分低调,外罩一身玄青色绸绣三蓝捷报富贵夹衣,头上耳上一套银烧蓝镶珠头面,十分庄重大气。
她平日里便是最慈祥和气的一个老人,见张道士来,便起身笑问:“老神仙好啊。”
张道士忙快走上前几步,搀住道:“老寿星,今日可是怠慢了您!前头实在忙,这会子才有工夫过来给您请安,老寿星勿怪。”
老妇人笑道:“老神仙言重了,今日你这里本来就是人家已定下了的,我们才真是那‘不速之客’才对。是我们来得匆忙,给老神仙添生受了。老神仙虽是不同我们计较,我心下却很是不安。若不是前日我们家祠里拈香请神,先祖定要我们今日来拜,老身定然不肯来夹缠。”
张道士呵呵笑道:“不妨事、不妨事!不是小道夸口,敝观虽是区区之地,但辛苦经营多年,总也有几重进深,前山后山彼此不相打扰,最是无妨的。今日前山传了戏,正敲打得热闹,您听听,这里却是一丝声儿也无的,爱热闹的有热闹,爱清净的有清净,岂不是两全的?老寿星千万别说‘麻烦’的话,道法无边,岂可不渡信人?更何况小道与您家老太爷也颇有些缘分,还记得昔年孟先生京城游学,在揽月楼与天下学子对辩三日,文思过人、俊采风流,至今思之——仍是不胜神往啊!”
这老妇人正是如今翰林院长孟宏祺大学士的母亲孟老太太。
听到张道士提起亡夫,孟老太太脸上更显得慈祥,似乎随着张道士的话,眼前又看见他年轻时潇洒风流、睥睨群贤的样子。
往事不可追,从前青春鲜妍的少年男女转瞬已成灰作古,不过一晃神间,自己也是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太啰。
孟老太太淡淡一笑,向身后道:“你们过来,见过张爷爷。”
孟家几个孙子孙女今日都随同祖母进山,听见祖母说话,纷纷过来同张道士见礼。
这几个孩子都是十岁上下的年纪,男的矫若新松、女的韧似青柳,俱是明眸皓齿,好一派齐整人物。
张道士连忙扶住最前面一个男孩,上下看了一回,点头笑道:“好、好,真是好孩子,老寿星好福气啊!”
孟老太太笑道:“我已是不中用的了,只有这几个孩子还过得去。”说着往左右看看,发现少了一个人,便问那男孩:“渊儿呢?”
那孩子答应着笑道:“六弟方才说去外面看字碑,想是这会子还耽在那里。老祖宗也知道六弟那脾气,恐怕一时看入神了,把时辰也忘了。这会子老祖宗若找他,我这就叫他去。”
孟老太太点头道:“你去寻他回来罢,今日不比在家里,你姊妹们这会子都在这里,不要在人前失礼。”
那少年答应一声,向张道士一拱手便出去了,身形十分轻捷俊逸。
孟老太太扶着丫头的手重又坐下,笑道:“我这个小孙儿平日里喜欢临帖,又格外看重那些古人碑刻,他在家里时也常关起门来临摹拓写的,一研究起来便忘了时辰,有时候连饭也误了要吃,在家里也罢了,谁知出来了还是这个样子,倒让老神仙看笑话了。”
她一面说着,又指着旁边一个一直不声不响的男孩,笑道:“说起他们的淘气,还有我这外孙子,老神仙不知道,这一个更可恶,整日在家只是看医书本子,越发连句话儿都懒怠说了。我怕他一个人闷坏了,这回说什么也带他出来走走,他倒不依,还跟我要闹别扭。”
被点到的那个男孩子腼腆一笑,向张道士一拱手。
他气质谦和、神态自若,想来孟老太太说的“闹别扭”不过是玩笑之语。
张道士笑道:“老寿星可别这样说。几个哥儿勤勉好学,这是您家里祖上积了大功德,这才有后代子孙这样知道上进,别人家啊,只怕是想求——也求不来呢。”
他一面说着,就把嘴轻轻一努,将手一指外头。
孟老太太知道张道士这里说的是今日在清虚观清场打醮的贾家。
她为人向来端方厚道,纵使贾家子侄的纨绔不肖是事实、满京城无人不知,她也不欲在人背后论其短长,闻言便只是微微一笑,岔开话道:“老神仙,我刚才在那边大殿里瞧着一位圣母娘娘的像略有些旧了,实在可惜。那神像倒真有些灵性似的,那般悯眉善目,不如就由老身捐些金漆、锦缎,让道长们好生给娘娘的像缮补缮补,也算添些我们的功德罢。”
张道士呵呵笑道:“这是我们的失察,原不该劳烦老寿星,可若是论到‘功德’上,倒叫小道不好推辞了。老寿星当真有些仙缘,观中这一座‘后土圣母’像,也算是很有些来历的。说与老寿星知道,咱们道家说的‘四卿’‘六御’里头,便有这一位,掌阴阳、育万物,实在是了不起的一位神仙呐。若是圣母娘娘得了您家里的缮营、供养,知道您家里慷慨好施,老寿星家里必也有大福气回报的。”
孟老太太听见这话,心里也很高兴,马上吩咐丫鬟替自己将此事记下,不要怠慢,待家去立即按数办妥了送来。
孟老太太同张道士正闲叙着,外头孟闻渊已跟着小兄长孟闻溪来了。
他一进门便长揖到地,口中告罪道:“祖母、张爷爷,孙儿看外头那块古碑石写得有风骨、又有潇洒之气,忍不住便默临一二,不觉忘了时间,怠慢了长辈,叫孙儿十分不安。”
张道士忙上前将他搀起来,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将自己的白色长须捋了捋,啧啧连声,跟着便打点了满腹溢美之词,只管夸赞起来。
孟闻渊兄弟几个打小儿便跟着父亲外出交游,他又是其中一个最出类拔萃的,往日在众星拱月之中早听惯了这些话,何况他心里明白,这老道士不过是场面里混惯了的人,最擅虚与委蛇,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嘴里又有几句实话了?所以他也只是含笑听着,留神在恰当的时机表现得诚惶诚恐、再谦虚几句便是了。
张道士想了想,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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