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思考,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裴桉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容廷裕消失的那片翻滚着死亡漩涡的水域,纵身跳了进去。

刺骨的洪水瞬间将她包围,巨大的冲击力和旋转的水流让她天旋地转,浑浊的水带着泥沙灌入口鼻,窒息感如同铁钳扼住了喉咙。

她拼命蹬水,强迫自己浮出水面,抹掉脸上的泥水,目光疯狂地搜索着。

看到了!

前方不远处,容廷裕的身影在浑浊的水流中沉沉浮浮,正被那股强大的水流裹挟着,狠狠撞向一堆由倒塌房屋形成的的废墟。

一根裸露扭曲的钢筋正对着他的胸膛。

裴桉在狂暴的洪水中拼尽全力向前冲刺,水流阻力巨大,每一次划水都耗尽力气,冰冷的河水像刀子割着皮肤。

就在容廷裕即将撞上那致命钢筋的前一刹那,裴桉终于够到了他!

她猛地伸出手臂,死死地抓住了他运动衫的后领。

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狠狠撞向废墟!

裴桉感到左肩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骨头仿佛都要碎裂,冰冷的钢筋擦着她的手臂划过,带出一道火辣辣的伤口,鲜血瞬间涌出,在浑浊的水中晕开。

裴桉咬紧牙,一只手紧紧抓住容廷裕衣领,另一只手在混乱中拼命摸索,终于抓住了一根深深嵌入废墟的粗大木梁。

“咳咳……”

容廷裕被呛得剧烈咳嗽,河水让他浑身麻痹,但衣领上传来的拉力,让他猛地清醒。

他艰难转头,浑浊的水流中,他看到裴桉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泥污和血水混杂在她苍白的脸上,湿透的长发凌乱地贴在额前脸颊,她紧咬着下唇,唇色尽失。

那双漂亮的凤眸,此刻因为用力过度和极致的痛苦而布满血丝。

“抓紧我!”

裴桉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容廷裕用尽最后残存的所有力气,反手抓住了裴桉那只紧紧抓住木梁、此刻却因为承受两人重量而剧烈颤抖的手臂。

“坚持住!绳子来了!”

混乱中,俞濯清的声音传来。

他和其他几个救援人员正站在一块稍高的断墙上,冒着被洪水冲走的危险,奋力将救生绳索抛向他们。

绳索在浑浊的水面上空划出一道弧线,第一次,落点偏了。

裴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俞濯清再次奋力抛出。

这一次,绳索准确地落在了裴桉和容廷裕附近的水面上。

“抓住绳子!”

裴桉大喊。

两人艰难地腾出一只手,在激流中奋力抓住了绳索。

俞濯清和救援队员们拼尽全力向后拖拽。

一寸,一寸。

筋疲力尽的裴桉和容廷裕,在绳索的牵引下,终于被一点点拖离了那致命的漩涡和废墟,拖上了相对安全的一块高地。

两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重重地瘫倒在泥泞的地面上。

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浑浊的泥水气息。

裴桉的左肩和手臂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鲜血浸湿了冲锋衣的袖子。

容廷裕呛咳不止,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他看向身边同样狼狈不堪,却刚刚将他从死神手中硬生生夺回来的裴桉。

她闭着眼,胸口剧烈起伏,沾满泥污和血渍的脸上毫无血色,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他艰难地抬起颤抖的手,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柔,小心翼翼地拂开她黏在额前的一缕湿发。

裴桉没有睁眼,任由他的触碰。

冰冷的泥水混合着血水沿着她的下颌滑落,分不清是洪水,还是别的什么。

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和身体的剧痛席卷了她,沉沉睡去。

不远处,俞濯清站在救援人员中间,气息同样急促,身上也满是泥泞。

他静静地看着高地泥泞中那对瘫倒在一起的“夫妻”,看着容廷裕伸向裴桉的那只手。

他默默转身,走向下一个需要救助的伤员。

-

意识如同沉在冰冷浑浊的湖底,艰难地向上挣扎。

剧烈的疼痛是第一个清晰的感知,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左肩,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

裴桉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沉重地掀开。

映入眼帘的是灰绿色的帐篷顶棚,一盏白炽灯发出刺眼的光。

消毒水气味钻入鼻腔,提醒着裴桉身处何地。

身下是坚硬的折叠行军床,身上盖着一条还算干净的薄毯。

她转动眼珠,试图打量四周。

帐篷里很安静,只有她一个人。

她还活着。

帐篷的门帘被轻轻掀开,一道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挡住了门口的光线。

容廷裕换了身简单的深色套头衫和工装裤,看起来像是临时从救援物资里找来的。

他手里端着一个印着红十字标志的搪瓷缸,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看到裴桉睁着眼睛,他脚步微顿,眼神直直地落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

四目相对。

空气凝滞。

帐篷里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以及裴桉因疼痛而不自觉的吸气声。

容廷裕走到行军床边,垂目凝视着她被厚厚纱布包裹、固定在胸前的左肩和手臂上。

裴桉同样看着他。

他额角有一道新鲜的擦伤,已经结痂。

容廷裕在床边唯一的一张折叠凳上坐了下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温热的搪瓷缸递到她唇边。

裴桉垂下眼帘,看着缸口的热气,喉咙干得发痛,像被砂纸磨过。

她没有拒绝,就着他的手,小口地啜饮着缸里的温水。水温刚好,不烫不凉,顺着干涸的喉咙流下,稍稍缓解了身体的不适。

但左肩的剧痛却因此更加清晰,她忍不住蹙紧了眉头,发出一声极轻的抽气。

一杯水喝完,裴桉偏开头,示意够了。

容廷裕收回缸子,随手放在旁边的简易小桌上。

良久,他开口。

“谢谢。”

她发觉自己连牵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容二爷不必谢我。救你,只是本能反应。换做任何一个陌生人,我看到了,也会救。”

本能?陌生人?

容廷裕自嘲地笑了声。

他片刻后,他不再多说,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

因为突如其来的受伤让裴桉不得不提前她回了京城。

喧嚣繁华的都市景象与灾区那片汪洋泥泞形成了近乎荒诞的对比。

医生看着她的CT片子,表情凝重。

左肩关节韧带撕裂严重,伴有骨裂,臂上那道被钢筋划开的伤口虽然缝合了,但深可见骨,愈合后狰狞的疤痕几乎可以预见。

这种情况,至少需要静养两个月。

工作被强制按下了暂停键。

经纪人杨静焦头烂额地处理着各种解约和延期通知。

唯一值得庆幸的,《刀锋》在灾前已经杀青。

裴家。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裴鸿抿了口酒,对着容川感慨,语气里都是不舍,“眼看着她要成家了,我这心里啊,真是五味杂陈。”

容川笑着举杯,“鸿兄的心情我能理解。廷裕能娶到桉桉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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