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孕傻三年。
这句话虽然难听,但尘渚真的傻了快三天。
他想了许多,又想起神足第一莲华色。
三妻子是他妈,而他现在成了六妻子。
现在,如何不算一母一子共侍一夫呢……
尘渚有些绝望,又觉得自己像傻逼。
尹臻,字琼枝。
她是他在现世里的妈,却是从「门」里逃出来的。
那他又是什么?
他有完整的童年和回忆,记忆里是有完整的家庭,而童年里那个年轻女性的角色模糊不清……
但他知道,他是个从现世出生的孩子。他不是琼枝的孩子,尹琼枝的孩子,与她一起睡在了深井之中。
那他是谁?他是尹臻偷来的孩子吗?真的是孽瘴解卿垂口中的“养大了吃”?
解卿垂看他就那样傻在那里,轻轻用指尖点了点他的后背:“怎么?”
尘渚条件反射,手向后一把攥住解卿垂的指头。
“干什么?……疼。”解卿垂缓缓抽走。
尘渚这才如梦初醒,下意识地低下头。目光穿过栏杆的缝隙,望向楼下那仿佛随时会湮灭的底层。
视线不由自主地被那深邃的天井吸引——
井的那一头,是如同沉没的宫殿般层层叠叠的八角楼阁。
原来那些消失的楼层并非凭空蒸发,而是被某种力量扭曲折叠,全部叠加到了井的另一端。
就在他望向井底的刹那,那些消失女眷的身影竟同时在井底深处浮现。
她们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的木偶,齐齐转过头来,无数道目光穿透空间的阻隔,挂着一模一样的笑意。
那些妻子,都是琼枝。
一层一层楼消失,是她在杀死一个一个的自己。
脑海里忽然冒出这些,尘渚眼前一阵阵恍惚,画面天旋地转。
“城主!”
解卿垂的声音在耳边晃碎,尘渚模糊地见着解卿垂转头与人说着什么,声音像是从水的那一头荡过来的。
“不要闭眼!千万不要闭眼!”解卿垂又转回头,那双手捏开尘渚压下的眼皮。
尘渚其实也没要晕过去,只是发现自己动不了了,而且眼皮有些重,因此下意识想闭眼缓缓。
“不要闭眼啊。”
解卿垂的手似乎被什么强力掰扯着,艰难地维持尘渚眼皮的位置。他无奈之下,用指尖轻轻揉了揉尘渚的下眼睑,没想到那阵强力一下子就跑光了。
“……很好,太好了……”
尘渚不知为何,捕捉到解卿垂话语的颤抖。
可能是因为他正压着我眼皮吧。
尘渚想。
“上楼。”沈洛英说,“他们在楼上,方才下面又少了一层楼,新的落胎泉要么在藏书层,要么在底层。”
解卿垂再次横抱起尘渚,检查他是睁着眼的,回头看了看沈洛英:“我和边九没有身孕,现在还需要找两次落胎泉给你和疆十。”
“不用。给那位疆十找到就行,我这肚子里的,是我原来就怀着的。”沈洛英望向腹中时,神色多了一些温情。
解卿垂看着这个还是女孩模样的年轻女子,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惊愕:“你的孩子,是……”
沈洛英:“我肚子里怀的,是我弟弟。”
解卿垂:“?”
“哦,不是。他以前是在我娘肚子里出生的,只是后来差点死掉,我用了一种方法,将他再孕育一次。”
沈洛英抬起头,神色恢复了惯常的清冷。
还真是长姐如母……
“他叫什么名字?”解卿垂下意识询问名字。
“沈物。”沈洛英道。
沈洛英的肚子和前两天一样算是平坦,但她却能稳坐二妻子之位。
也就是说,孕妇来到这道「门」内,就不会受到井水影响。
解卿垂缓缓看向楼上。
不再是之前那种无限向上延伸的惊悚层叠感,只剩下略显低矮的孤零零一层楼阁,反而让天井中央那片虚假的天空格外空远。
当他们踏上藏书层地面的瞬间,景象骤变!
一股无形的力量席卷而来,墨迹晕染,画卷舒展,空气中弥漫开陈旧纸张和墨汁混合的独特气味。
显然,边九疆十兄妹已经先一步进入了画卷中。他们的进入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让画中的景象彻底突破了卷轴的桎梏,如同潮水般汹涌而出,瞬间覆盖了整个藏书层,并将周围的空间扭曲同化。
晨雾像被血浸透的裹尸布,沉甸甸地挂在鬼街的残垣上。
又是进入新夜集市了。
青石板上凝结的露珠突然开始震颤,水洼里倒映出黑压压的骑兵,坐骑的蹄铁泛着纸钱般的灰白。
大雪登时铺天盖地,最前排的鬼骑兵突然勒马,纸糊的马头齐刷刷转向人间村落的方向。
"纸马渡阴兵……"解卿垂不禁出声,护住怀中的尘渚。
这是阴司最凶的先锋军,马蹄踏过处活人魂魄会被直接震出躯壳。
在无尽风雪之中,他们看到一个清瘦的背影。
朔风卷着碎雪扑打在琼枝脸上时,她正用断枪挑开雪中第七具尸体的铠甲。
“起来……起来……起来打仗啊……!村子……当年那村要被踏平了啊……!”
琼枝口里喃喃着,缠着软木枝的头发有些凌乱,显得她有些不清醒。
有细碎声音在风中哭诉:"腿骨找不到……""我的腰牌还在敌军帐里……"
声音像是被埋在深雪之下,窸窸窣窣地传出来。
这些战死的躯体在冰雪保存下尚未腐烂,苍白的皮肤下泛着诡异的青紫色——正是「黄泉引」最理想的媒介。
“舞千刀。”解卿垂看向她。
琼枝刨挖冻土的背影猛地一僵,动作停滞了片刻。
她缓慢、极为缓慢地转过头来。
水红色劲衣被枯枝扯得略显残破,发间枝条生出星星点点的红色小花。
面容有些污秽,但眼睛里是濛濛的光。
“……是你。”
她看了良久,浑浊的眼神似乎才艰难地聚焦,很慢地点了点头,随即像是想起了更重要的存在,“他呢?”
沈洛英:“谁呢?”
琼枝一时间呆住:“是他,是他啊……他叫什么?我……我不知道……就是他啊……他……”她语无伦次,着急比划,最终徒劳地垂下手臂,眼中充满了近乎滑稽的悲伤和无助。
“他在这。”
解卿垂明白了她的所指,声音放得很轻。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将尘渚轻轻放落地面,一手稳稳扶住他僵硬无法动弹的身躯,让他勉强维持站立的姿态倚靠在自己身上。
“他……”
琼枝愣愣地看着尘渚,小心地伸出手,却颤抖着手,不知伸向何处。
于是最后,只好用指尖贴着尘渚的面庞滑过去,五指像一团飘渺不定的云飘过。像是被烫到,她猛然抽回手。
琼枝将手放入破布囊,拿出一块布满细碎划痕的黑青令牌:“鬼拿令。”
沈洛英有些不明白:“鬼拿令?是让鬼……?”
“鬼拿令不是让鬼拿令牌,而是拿了这令,便拿下了众鬼。”琼枝小声地道,仔细摩挲那块黑青色的令牌。
她看向尘渚的白衣中央,侧身到另一旁,猛然抬手将令牌贴在尘渚的腹部。
琼枝像是想询问,语气却是陈述句:“他不愿打胎。”
下一刻,她的话语立即被令牌边缘冲出的黑色浪潮冲破!
尘渚虽然无法动弹分毫,瞳孔却因极致的骇然骤然收缩。无边无际的黑色浓稠物质自自己的白衣中涌流而出,以惊涛骇浪的阵势席卷整片雪原!
刹那间,风雪被染黑,天空被遮蔽,视野所及尽是翻滚咆哮的墨色怒涛!
无数被黑雾裹缠着凄异魂魄在山野间呼啸而过,它们汇聚成咆哮的洪流,瞬息间掠过覆盖着深雪的山峦沟壑,呼啸着扑向那些深埋在积雪之下、发出悲鸣诉求的源头。
黑雾洪流精准地撞击在那些发声之处。
随着尸骸的震动,琼枝腰间悬挂的一枚古朴小巧的青铜铃铛,猛地发出一道急促而清脆的嗡鸣。
那席卷天地的浓稠黑雾如同退潮般缓缓散去,露出被肆虐后的苍白雪原。
一直如同冰雕般僵硬的尘渚,眼睫剧烈地颤,迷蒙的眼中终于恢复了神采,指尖试探性地蜷缩了一下。
就在此时,琼枝毫不犹豫地用牙齿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一缕殷红刺目的鲜血瞬间涌出。她将这蕴含着强大生命元气的舌尖血,精准涂抹在嗡鸣不止的青铜铃铛上。
“嗡——嗡——!”
当青铜铃铛沾着舌尖血摇响第三声,最近尸体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空洞的眼窝直勾勾地“望”向前方,没有焦点,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暗。
"认得这枚虎符吗?"琼枝将半块青铜兽头按在亡灵胸口。
那具曾经属于副将的躯体剧烈颤抖起来,腐烂的声带在喉管深处拼命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嗬嗬”声。一个沙哑破碎却带着刻入骨髓悲怆的嘶吼,艰难地挤了出来:"末将……参见……将军……"
旁边只剩半边下颌骨的边军参将突然“嘎吱嘎吱”地笨拙爬起,单膝跪地,指骨在雪上划出潦草字迹:东北坡有埋伏,末将当年死在那里。
"你们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琼枝声音发颤。
尘渚恢复行动转头时,只见无茫茫无际的惨白雪原之上,三千森白骸骨身披残甲胄,手持朽兵刃,整齐划一地朝着琼枝轰然单膝跪倒在地!
三千具骸骨同时点头,盔甲碰撞声如寒潮过境。
这些昔日同袍即便成了枯骨,依然保持着严明的纪律性。
尘渚眯着眼看去,那骸骨之中赫然藏着边九与疆十的身影!
不知是古卷自动给了他们身份,还是他们主动藏起,械人兄妹二人身穿骸骨盔甲,混入骸骨队伍之中。
琼枝没有回头,只是举起手中的鬼拿令,对着尘渚他们几人所在的小范围飞快地凌空画了几个玄奥的符号。
一道微不可察的淡金色光晕在地面一闪即逝,形成一个简易的守护阵法。
“待在圈里,别动!”她简短命令道,这是她能为血肉之躯提供的唯一保护。
参将那白色的指骨又在雪上继续划着:只要不受到死前致命伤,任何伤痛都对我们不起威胁。
“好!”琼枝利落起身,高高举起手中那块象征着统帅权柄的鬼拿令。
“好得很!!”她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瞬间刺破风雪的呜咽。
目光锐利如鹰隼,缓缓扫过身前跪倒的每一具骸骨,扫过它们空洞的眼窝、残破的盔甲、断裂的兵刃。
她看得极其缓慢,又极其专注,仿佛要将每一张早已化为白骨的脸庞,每一道战甲上的伤痕,都深深地用力地刻印在自己的眼底深处。看到不熟悉的面孔时,她顿了顿,展露出一个轻轻的笑。
“当年!”舞千刀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攒了无数岁月的血性与愤怒,在风雪中炸响:“那些狗杂碎犯我家园!屠我族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她踏过浊世,遥遥眼眸透过岁月的层峦叠嶂。
手指猛地指向远处黑压压逼近的纸马阴兵。
“如今!它们化作了鬼骑兵!依旧本性不改!依旧要踏破我们的村庄!吸食活人的生气!”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却蕴含着钢铁般的意志:
“这一回!它们不巧……”舞千刀停顿了一瞬,嘴角咧开一个近乎狰狞又充满战意的笑容,声音如同惊雷般滚滚而出,“又遇到了我们!!”
冰原之上,杀声震天。
舞千刀率领的三千骸骨英灵,悍不畏死地撞向那片奔腾汹涌的纸马阴兵。
骸骨战士早已忘却了何为伤痛,只要头颅未被斩落,胸膛未被彻底洞穿,便能在鬼拿令那无形的意志链接下,一次次拖着残破的肢体重新站起,挥舞着腐朽的刀枪,劈砍撕扯着那些纸糊的骑兵与燃烧着幽绿磷火的战马。
边九疆十也在战斗队伍中歼灭大量纸马骑兵,毕竟他们本就是人形兵器。
腐朽的骨刃砍在纸马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燃烧的灰烬与破碎的纸片漫天飞舞,混杂着雪沫,如同灰白飘絮。
阴兵鬼骑虽然诡异凶戾,它们的冲击能将活人魂魄震出躯壳,但对这些早已失去血肉只剩枯骨的英灵,效果却大打折扣。
骸骨不断被纸马践踏撞碎,阴兵也被腐朽的兵刃刺穿消散。雪地被践踏得污浊不堪,碎骨纸屑灰烬冰渣通通混合一起,形成一片污秽泥沼。
鬼骑兵将领,那个端坐在最高大纸马之上、身披漆黑腐朽甲胄的身影,周身笼罩着浓得化不开的阴寒死气。
他并未亲自冲锋,只是如同欣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冷冷地注视着战场中央那个挥舞半截断枪的水红色身影。
雪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森白骨头和灰烬,无声地诉说着战斗的惨烈。
当最后一名鬼骑兵在骸骨战士的骨刀下化作青烟,雪原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整个雪原之上,只剩下琼枝一方残存的骸骨战士,它们默默地拖着残缺的身体,重新聚拢在琼枝身后,如同沉默的山峦。
飘散的纸灰像黑色的雪片缓缓坠落,沾在琼枝被冷汗浸透的额发上。
她拄着半截断枪喘息,突然发现那匹燃烧着磷火的头马竟在融化——纸糊的马身如泡水的丧幡般坍软,露出里面森白的真实骨架。
寂静之中,一阵突兀的、慢条斯理的抚掌声响起。
“啪……啪……啪……”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风雪残留的回响。
那鬼骑兵将领驱策着坐下那头格外高大、燃烧着惨绿磷火的纸马,一步一步,闲庭信步般踏过满地狼藉,走到了战场中央,停在了琼枝前方不远的地方。
那纸马燃烧的火焰散发出一种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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