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渚无意识间抠紧了手指,针脚扎过般的剧痛在指尖散开,使他立即松开手指。

怎么这么痛……?

指尖像是排异反应一般迅速泛红,连带着翻过去的整个手背都是一条一条红色的突起。

“……”

那些红色的虬枝刺进尘渚的眼眸。

他很熟悉它们,这是他最近对灰尘过敏经常产生的反应。

尘渚盯着这些熟悉的红痕看了片刻,忽然觉着身上异常躁热。颤抖着解开沉重压下来的黑貂大氅,又褪去红色外袍,只余单薄的白衣。

冷风灌入衣襟时,解卿垂适时地扶住他摇晃的身躯,重新为他披上大氅。

"屋外冷。"解卿垂简短解释,熟练地拆开尘渚编发的红绳,手指在墨发间穿梭,改用灰白色发带束拢成一个低低的马尾。

“谢谢。”尘渚开口,“所以……我为什么要进食?”

解卿垂的手指摩挲着他的发尾:“那些东西不是给你吃,而是拿来喂饱孽瘴的。城主平常不用吃饭,每十年进食一次。”

这时疆十在红门旁轻咳一声,眼神扫过解卿垂不安分的手。

解卿垂懒懒地抽开手,笑着退开半步,突然凑到尘渚耳边:"能自己走吗?要不要抱?"

尘渚觉着这人说话好奇怪,试探性地问:“……又犯病了?”

解卿垂笑嘻嘻地与他拉开距离:“城主怎么知道我有病?”

尘渚朝他翻了个白眼:“疯病。”

“城主,进内院入『楼』吧。”疆十在门边垂首解释,“红门后便是内院,内院在夜里会呈现楼体之态,而『五官』楼主所开之『门』便是那『楼』内一间间房……”

“他知道的。”解卿垂打断,扶起尘渚。

朱红大门后是浓稠的黑暗,尘渚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吞吐。

等到适应那片黑暗后,尘渚才勉强看清前方有一座古阁,似是八角楼。

他眯着眼仔细辨认,整座古阁有七层高。

野外的风在呼啸,杂草丛生。

尘渚下意识拢紧衣袍,向身旁看去,只见解卿垂还在,疆十却已不见踪影。他试着向前迈步,脚刚抬起便被什么硬物狠狠绊了一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是口古井。”解卿垂的声音及时响起,伸手扶稳了他。

尘渚忍着脚尖的锐痛,稳住身形,带着警惕和好奇,朝那绊倒他的井口望去。

井口幽深。借着稀薄惨淡的月光,井底似乎有水波在微弱地荡漾。然而定睛再看,又分明像是一口干涸的枯井,里面空空如也。

解卿垂已踏上古阁前那几级残破的白玉阶梯,伸手去推那扇沉重的木门,却纹丝不动。

“门锁着。”他喃喃一句,弯腰凑近门缝向内窥探。

阁内光线极其昏暗,一股腐朽潮湿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木料显然年久失修,散发着霉味。

视线一转,便是无数人头在一楼楼梯口黑乎乎地晃动。

“啊!!”解卿垂差点一屁股摔坐下来。

“怎么了。”尘渚被他震得耳朵发疼。

“……好多人头!”

解卿垂那张脸在昏暗光线下惨白模糊。

尘渚看着他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惊恐面孔,沉默地对视着。

这人,又开始演了。

阁内死寂一片,并没有任何东西被惊动跑出来。

尘渚转向旁边布满灰尘的格窗,努力向内张望,耳边又响起解卿垂幽幽的声音:“……你都不怕吗?”

“里面看着没什么动静,应该没事。”尘渚语气平静,实则是因为没戴眼镜,视野本就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细节。

等了许久,阁内依旧毫无异状。尘渚转身离开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楼阁:“我们进不去,里面的东西暂时也出不来。”

“吓死我了……”解卿垂仍是一幅后怕模样。

两人环顾四周,除了荒草、古井和这座阴森的楼阁,再无他物。尘渚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口古井。

井中景象竟变得截然不同:艳阳高照,风和日丽。那座七层八角楼阁赫然矗立其中,在灿烂的阳光下褪去了所有阴森可怖,只是一座造型雄伟古朴的普通建筑。

尘渚莫名想起现世的「塔」。

在「塔」中,他和王檇几人刷新在镜子里,要通过镜子这个媒介才能抵达真正的塔。

况且,疆十没有刷新在这个地方。

或许,真正的八角楼在井里的另一头?

尘渚的指尖触到井沿青苔时,冰凉的湿意突然化作灼热。井水倒映的艳阳骤然扭曲,像被无形的手搅动的油彩。

他听见解卿垂在身后倒抽冷气——

"井水……在爬上来!"

那些粼粼波光正沿着石壁渗出,尘渚整个人如坠入稠墨般沉了下去。

失重感中最后看到的,是解卿垂试图抓住他衣角。

直到他平稳落地,微潮的朽味席卷上身。尘渚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试探性地伸手,摸到井底坑坑洼洼的石壁。

抬头看,依着细微月光却见井口处蒙着一层薄薄的水膜,而解卿垂的面孔在其中飘荡着模糊不清。

难道他想错了?

尘渚又一低头,井底的腐朽气息被檀香取代。

他撑起身子,发现正跪在朱红门槛前,抬头便是鎏金匾额"庆衍阁"。七层飞檐挂着铜铃,这里正是明朗的早晨,与刚刚的阴森楼阁判若两物。

"贵客迟到了三年。"眼前几位女眷齐齐转身,衣领处的褶皱诡异地形成嘴型。

当了两回家主,这次终于是客人了。

尘渚再一看,那些衣服褶皱都恢复正常,奇怪的是那些夫人全都大着肚子。

主位那位面容模糊,大抵是个中年人的模样。唯一清晰的特征,便是嘴边干干净净,不留胡须。

“贵客又迟到了。”五位女眷的声音比上一句少了麻木机械,情绪生动许多,“孩子们,下来吧。”

尘渚扭头,便看到身边不知何时同样跪倒在地的解卿垂。

和谐统一的“哒哒”声响自一楼阶梯那头传来。

“这些是我的女儿们。”家主自豪地弯起嘴角,“我们家,只有女儿。”

楼上下来的人共有四位,却见这些“女儿”当中最后一人是疆十。

他服装未变,却为了“女儿”这一身份扯着块蓝手帕,扮作一幅还未出阁的小姐模样。

虽肢体僵硬,但他的微笑唇弥补了这一切,在「门」内人眼里看起来就像个羞怯的闺女。

解卿垂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想笑。

一位浅衣的夫人突然不顾礼数,急切地冲上来,双眼直勾勾地盯过来,眼中狂乱:“当我的女儿吧?来当我的女儿吧!”她嘴里飞快地念叨着,吐字不清,颠三倒四。

另一位夫人慌忙上前拉住她:“福妻子!怎么又犯病?你的女儿……在腹中啊!”

“!”被称为福妻子的女人恍然地眨眨眼,抚向自己隆起的小腹,呐呐道:“……是了,是了。女儿,女儿……在腹中。”

她又恢复那幅端庄模样,朝着那位拉住她的夫人颤抖着福了福身:“多谢百妻子,”福妻子瞥了一眼家主,却仍是朝着那位百妻子道,““妾身……身子有些不爽利,先回房歇息了。”

“又糊涂了。这两位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不是女儿。”家主的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漠然,睥睨过来,“福妻子既然困乏了,扶她回去吧。”

两位女儿闻声上前,嬉笑着半搀半架地将神情恍惚的福妻子带上楼去了。

不叫夫人,却称百妻子、福妻子。

尘渚看了看厅内众人,脸上无一例外都挂着笑。

“今有贵客来访,有失远迎。”家主笑盈盈地看过来,“只是不知……贵客何故迟到了三年?”

解卿垂脸上一变,尽是家破人亡的悲痛之色,语带哽咽:“天灾人祸,接踵而至。一年大旱,一年饥荒,一年兵荒马乱……能活着走到这里,已经是老天爷开眼,九死一生,才侥幸赴上主人之约……”

“竟有这般苦难!”

家主脸上的悲悯之色浓厚,但那双模糊面孔下的眼睛似乎更锐利了,“……可我竟不知,是何时与阁下定下了这等约定?”

尘渚心中一沉。

解卿垂却面色不变,依旧沉浸在悲愤之中:“在那些祸事降临之前,曾有神仙托梦于我,说在这深井之底有一户人家诚邀我来访。想必,那神仙所指的便是阁下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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