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渚盯着餐盘里凝固的油脂,筷子在素菜间徘徊。
自从见识过汉宫秋的人血美甲、戏古宅的人肉宴席,此肉食爱好者开始理解素食主义的意义。
而对面的琼枝似乎很饿,一直在大口吞食,还要了大碗醋当蘸料。
尘渚看着她,隐约觉得琼枝的肚子好像在渗出黑色的液体。
那些黑色滞缓地淌出来,痕迹晕染素衣,粘稠的质感让他瞬间联想到那口阴冷的古井。
“女儿死了!女儿死了!”
福妻子那标志性的、带着哭腔的尖叫声果然又响了起来,矛头直指琼枝。
众人一惊,目光齐刷刷聚焦过去。
“死了!死了!”福妻子指着琼枝的腹部,声嘶力竭。
琼枝这才像是被惊醒,茫然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那里确实在不断淌出粘稠的黑液,其中混杂着愈发明显的暗红血色。
衣物下的腹部似乎瘪了下去,除了这不断涌出的、带着血腥味的液体,空空如也。
“女儿!我的女儿啊!”福妻子捶胸顿足,表现得比当事人琼枝还要痛不欲生。
“是时候午休了。”家主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过了混乱,“请诸位回到自己房间,务必午休。”
琼枝素来嗜醋如命,几乎是每餐必备。然而此刻,那福妻子像是疯得更厉害了,胡乱挥舞着手脚,竟一把将琼枝面前的醋碟打翻,深褐的醋液泼了琼枝满头满脸。
刺鼻的酸味沿着琼枝苍白的脸颊向下流淌,滴落在她渗液的腹部,浸染了桌布。浓烈的酸涩气息与被褥间弥漫开的血腥味胡乱混杂在一起,仿佛连那血也沾染上了醋的酸腐。
“福妻子。”家主带着一种审视的笑意看向她。
奇怪的是,被家主这么一叫,方才还歇斯底里的福妻子竟瞬间安静下来,仿佛被按下了停止键,立刻转向百妻子,毕恭毕敬地低眉顺眼:“妾身……妾身是不是又犯病了?”
百妻子面无表情,没有回应。
“记住,一定要午睡。”家主再次强调,声音不高,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当他从尘渚座位旁侧身经过时,那股浓郁又奇异的甜香扑面而来,浓郁得让人有些头晕。
接着,尘渚就看到家主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饭厅,对自己那位状况显然不妙的三妻子琼枝,似乎毫不在意。
而琼枝已经被另外三位妻子百妻子、福妻子,以及称呼潦草得只有编号的四妻子半搀半架地带了下去。
尘渚隐约觉得,这些称呼的潦草程度和她们的异化程度有关。
比如说,那位分最小理应来得最晚的福妻子时不时就发病一下,也不知是不是装疯。
要么妻子排名是反着来的,比如新来的沈洛英、琼枝就成为二妻子、三妻子;亦或者,其实福妻子才是几位妻子里疯病程度最低的一位。
尘渚朝着琼枝被扶走的背影看去,担心等会儿这福妻子要是又发起病来,还不知到底谁才要被照顾。
他想跟上去看看琼枝的情况,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拦在了身前。
“我去看看,你这么困,还是先去睡觉。”解卿垂垂眼看他眼下的浓重乌青,“放心,她不会有事的。”
尘渚抬眼盯着他看了几秒,仅仅这几秒的功夫,强烈的干涩感就让他几乎要流泪,确实是太久没好好合过眼了。
“哦。”他无奈地妥协,疲惫感如山压来,“我回去了。你……自己也小心。”
“当然。”解卿垂狐狸般的眼睛弯起,紫色的衣袂翻飞,快步追上了三位妻子的队伍。
家主强调了两次午睡,想必十分重要。况且尘渚自己也困得快要支撑不住,于是这个长久失眠的人决定遵从指令,打算从三楼自己原来的客房往下走——
“老八,怎么往楼下走?”一个带着明显警告意味的声音陡然从上方传来,“是想去找谁?”
尘渚猛地抬头。
在对面上层的楼梯——原本是六楼,现在该叫五楼的楼梯转角处,家主正笑盈盈地俯视着他,身体扭成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
尘渚心里咯噔一下:老八?是在叫我?
“老八,怎么还不去休息?”家主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他明显隆起的腹部扫视,笑得意味深长,“你可是父亲……最满意的一个女儿啊。”
女儿。
女儿……
这两个字像带着魔力,无形的丝线缠绕而上。
尘渚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那里的弧度确实又大了许多,鼓胀得如同一个孕期将满的产妇。
他没掉进那口井里……怎么也胀成这样了?
而且,他什么时候成了“女儿”?
尘渚猛地反应过来:那顿午膳绝对有问题。
……
僵硬地抬起头时,五楼的家主依然维持着那个诡异的姿势和笑容,像一尊活生生的监控雕像,沉默地等待着,看他究竟会走向哪里。
尘渚强行压下脑中混乱的念头,迅速回忆:一楼是待客的大厅,二三楼住的是女儿们,四五楼则是妻子们的居所。他现在身处三楼,往下走被家主严厉警告,那么他的房间必然就在这一层。
“客人,怎么不下楼?”沈洛英的声音冷不丁在身后响起。
尘渚回头,无声地对她做了个口型:我变成女儿了。
“……”沈洛英微微一怔,随即蹙眉,“明白了。请随我来。”
尘渚跟着沈洛英走向三楼走廊深处的一间房。他回头望去时,五楼楼梯转角处那监视的视线果然已经消失了。
“睡吧。”沈洛英停在门口,并没有进去的意思。她顿了顿,补充道,“你一个人住这里。”
尘渚:“……多谢。”
“哦……其实,只要不被家主发觉,住哪层楼都可以。”沈洛英似乎察觉到他的疑惑,率先解释,“我原是住第四层的。午休我在隔壁,若有异常,自己解决。”
尘渚:“……”
沈洛英替他轻轻带上房门,光线瞬间被隔绝了大半,只有薄薄的天光从纸糊的窗棂缝隙中艰难地透进来些许。
尘渚脱下厚重的黑色大氅,摸索着爬上那张陌生的雕花木床,几乎是砸倒下去。
浓重的困倦压下来,以前在「门」内都是倒头就睡,这回却难以入眠。
没有戴眼罩睡觉的不习惯此时格外显著,难受无比。
他烦躁地睁开眼,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被褥上那个高高隆起的弧度。
要不是这大肚子感觉不到多少重量,里面的东西也安静得出奇,最多偶尔象征性地动弹两下,尘渚几乎要以为自己只是在腰上绑了个巨大的皮球。沉重的腹部压着,却感觉不到该有的分量,这感觉既怪异又令人不安。
思维在清醒与困倦中碰撞,被扯得散乱。
莫名响起一句:他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尘渚被惊得精神一震。
什么……
五指微微张开,指骨拉动了伸指肌腱,突出来的青筋下投着阴影,逐渐和指缝里逃出的影子溶成一大块儿,视线又引到了那在微光下泛粉的指节上。
他知道解卿垂不简单。
表面胆小怕鬼,口口声声要为他治病效劳。
实际上手抓妖猫,混入新娘,还把他体内孽瘴逼出来。
还有……
只有造过孽才诞生孽瘴,可那孽瘴却宣称解卿垂与他是共生。
解卿垂,生来就是有罪的?
尘渚感到体内充斥着混乱的心跳声,各处的脉搏都在隆隆作响,仿佛有无数个心脏在同时跳动。
……好吵。
他分不清这到底是体内孽瘴又在作祟,还是自己这具破败身体本能的反应。只记得即使在身体稍好的时候,也时常会这样。
没来由的心慌意乱,吵得人无法安眠的心跳声四处弥漫。明明困得要死,意识却清醒得折磨人,嗜睡与失眠就这样在他身上轮番上演。
那张解卿垂的脸莫名在脑海里晃了进来。
眼尾天然捎一段风流意,嘴角噙的那抹笑似三月醉酒。
尘渚猛地睁眼,看到自己的虎口在慢慢合拢,直至抿成一条精瘦的直线。拇指和食指指根几乎撞在一起,圆润的指头绷紧成玉色。
手指被钳紧,绷着劲儿不让那一丁点儿旖旎的粉显露。
他感觉自己有点莫名其妙。
于是自暴自弃地缓下劲儿来,指尖的粉更加肆无忌惮地扫荡,把骨节也融成暧昧颜色。
自己真是疯了。
手背一点点占据眼帘,把视线吞入黑暗。
尘渚感受到分明的指骨向脸压了下来,骨节相碰,和高挺的鼻梁骨起了冲突。
那擂鼓般的心跳几乎要将他震碎。意识就在这沉闷的被褥间浮浮沉沉,飘摇不定。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细微却清晰的铃铛声幽幽地晃了进来。
他本就睡得极浅,半梦半醒之际,一股极其刺鼻、带着强烈发酵感的酸味猛地钻入鼻腔,像针一样扎醒了他。
尘渚费力地睁开眼,绝望感瞬间攫住了他。刚被勉强压下去的失眠,又被搅了。
“把这个吃了。”一个冰冷的东西被不由分说地挤到他的唇边。
尘渚下意识偏头躲闪,看清是沈洛英的脸,声音带着刚醒的干哑:“……什么东西?”
“有东西从井里爬出来了。”沈洛英的语气不容置疑,执拗地将那颗散发着浓烈酸味的药丸再次送到他嘴边,“这东西五感之中只剩味觉嗅觉还算敏锐。这颗闭气丹,会让你的汗液发酵成蜡味,能暂时掩盖你身上活人的气息。”
尘渚这才勉强张嘴咽下。一股浓郁的、带着陈年气息的醋酸味却在口中漫开。
沈洛英又补了句:“所以,就算等会儿它把你放口中尝了尝,你也别怕,不要动。它只是想尝尝味道,发现不好吃就不吃了。”
尘渚:“……”什么叫被尝了尝也别怕别动。
“笃——笃——笃——”
房间对面的门被敲得悠远空长,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声音。
“笃——笃笃——笃——”
这回,敲门声是在隔壁响起的。
“笃笃笃——笃笃——”
敲门声更重更急迫了。
木楼梯发出腐朽的呻吟声时,沈洛英正将尘渚推进十二折紫檀屏风后的暗格。
"别动。"她的声音几乎贴上尘渚的耳垂,手中铜钱剑横在两人之间。
透过屏风缝隙,可见那东西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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