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内挤挤胀胀,尘渚觉着要被撑死了。

这浓重的粘稠黑水还不断冲击他的小腹,双重压迫。

里面的东西要出去,外面的东西想进来。

趁着没被压死,他终于浮了上来,赶紧从井里逃出。

尘渚沿着井口边缘的木阶梯往上走,拖拽着他的水汽褪散。

他踏在上方的石阶上,忽然觉着身子沉重了不少——特别是腹部。

朦胧日光下,他在模糊的视线里望向小腹。

小腹已经不是原先微微隆起的样子,而是大幅度变形,里面似有活物在踢动。

尘渚疼得缩了缩身子,将黑色大氅拢起来,勉强掩住腹部变形的幅度。

他环顾四周,没有看到解卿垂几人,倒是莫名觉着楼阁看着有些怪。

尘渚等了一会儿后,井里仍然没有人出来。

“客官,你挡住我的路了。”

尘渚微微偏头,身后竟是方才思暧馆里开井的穿杏子红杉搭姑娘。

原来,她竟也是这阁中的人。

她看着年纪小,回想起来她好像确实是昨日除了琼枝、边九、疆十外的第四位女儿。

不过按照昨日的位置排列,她似乎是四女儿中最大的那个?

这里是底层,这姑娘只能是从楼上下来的。

狭小的通道就算侧身也只能通过一个人,尘渚需要知道她要往哪走才好让位置,于是问道:“你要出去?”

女孩点了点头:“是,我要去正厅。”她迟缓地眨了眨眼,“有新的妻子出生了。”

尘渚一滞:出生?

姑娘看着他被大氅遮掩起来的肚子,推了他一下:“客人,请一同前去。“

姑娘力气不小,推得尘渚一个踉跄,而后她迅速抢站在他方才站着的地方。

后面没有退路,尘渚只好沿着几个转折角进入正厅。

他们前后脚进去,刚入座便见几位女眷齐齐行礼:“二妻子。”

尘渚反应过来,看向身后那个在侧座坐下的红衫姑娘:她怎么是是妻子?难道他记错了?

尘渚略微回想,昨天那位二妻子年长许多,也根本不长这样……

他看了看周围,这里也没有解卿垂他们,他只得把话憋在肚子里头。

肚子里头,好像更胀了。

有婴儿微弱的哭叫声自主位传来,家主笑眯了眼睛:“客人来了。”

他慈爱地看着怀中两只襁褓,向众人介绍:“这是今早出生的女儿。”

家主表情变幻莫测,又是重重叹息一声,面露背痛之色:“但是昨夜有东西从井里出来了,这庆衍阁就此少了一层,而二妻子、三妻子都随着第五层楼阁消失不见。不过……”他又是话锋一转,“我们有新妻子了。”

尘渚看到那被称为二妻子的红衫姑娘起身,走至家主身边。

家主笑呵呵地介绍道,面上是一幅极其满意的神情:“二妻子,三妻子。三妻子怎么不过来?”

尘渚转头,却见第二个起立的女子竟是琼枝。

她穿着素纱,发间的软木枝早被金银钗代替,因而近视的尘渚一时没认出来。

那张带着些英气的脸上抹着笑意,正机械地一步步向家主走去。

尘渚傻愣着。

他记得,琼枝吃着糖画时说自己是这的“四女儿”,而他昨日也确实看到琼枝站在女儿四人中……

她怎么成为妻子了?

女儿,也成了妻子。

这样可怖的想法将尘渚拉回现实。

他紧盯着琼枝,却发觉她的肚子好像微微胀大。

再一看,旁边那位红杉姑娘也是如此。

而主位的那位也正十分满意地打量两位妻子的肚子:“三日,便会生产了。”他咳了咳,朝尘渚这位客人解释,“客人不知,在庆衍阁里,每怀上三天就会分娩。她们这样子,其实是才刚怀上。”

尘渚心想完蛋,他肚子里的孩子已经过了一夜了。

他低头一看,小腹的弧度好像越发明显,大氅都要遮盖不住。

“用膳!”那位前一天疯疯癫癫的福妻子叫道,将尘渚吓了一跳。

“客人起晚了,确实是该用午膳了。请随我来。”家主将两个襁褓分别交到二妻子和琼枝手中,起身动作温雅,“客人,庆衍楼的膳厅在三楼。

他说完竟就快步离开,身后坠了一串妻女。

尘渚:“……”

虽然这家主一股NPC味,但是配上“女儿也成为妻子”“女儿和妻子可以相互转化”那样违背人伦的规则,家主一溜烟窜上楼去的脚步越发森然诡异。

“喂。”

背后被拍响。

而后是婴儿微弱的哭叫声。

“傻了?没事的,我不吃人。我叫沈落英,擅针绣……你那位俊俏郎君呢?”

那声音顿了顿,停在尘渚背部的手被抽回:“我知道,你也是断袖,我不碰你。只是拍拍肩,应该没事吧?”

尘渚这才迟缓地转头。

只见那位穿杏子红衫的思暧馆姑娘不知何时又跟在他身后,怀中抱着个哇哇哭的襁褓。

“别哭。”沈洛英极轻地蹙了蹙眉,想让这襁褓赶快安静。

她虽然看起来有些执拗呆板,总是把扯得很长的话语切成好几段,但既然能报出自己的名字……

“……你没事?”尘渚看向她。

“有什么事?”沈洛英抬头,看向他。

尘渚皱着眉头:“琼枝姑娘不对劲。你……”

沈洛英悟了他的意思:“我没什么影响。”她看向尘渚的肚子,“倒是你,估计马上就要成为‘女儿’了。”

尘渚发现重点:“成为女儿、妻子,和肚子大小有关?”

“嗯。”沈洛英应声后就不说了,似乎在催促尘渚快点出去上楼。

尘渚问:“姑娘,那你知道我会这样……怀上的原因吗?”

沈洛英点了点头:“庆衍阁是个纯阴之地。孤阴不生,独阳不长。”她看向被尘渚堵住的门后,“因此,便滋生出这口井来。”

尘渚一愣,看向自己隆起的腹部:难道……

沈洛英淡淡道,又瞥向他的肚子:“这是口催孕井。你出入井中次数太多,因而易孕。不过你现在还是‘客人’,即使肚子再大,也不会一下子把你提成‘妻子’的。不是‘妻子’的话,生的时候会很痛。”

尘渚听懂了,这井水就相当于女儿国的子母河。

不过人家是喝下肚才怀孕,他这多接触几次看起来马上就要生了。

“那……我就只能生了吗……”尘渚无比绝望。

只见沈洛英面色低沉,道:“还有个法子,可以不生。”

尘渚:“……”

他发觉沈洛英每次回答都像挤牙膏,差点将他急死。

“庆衍阁内有处落胎泉,用那泉水洗涤身子即可。”她顿了顿,“不过,每每有人落一次胎,那落胎泉就会转移位置。你还得自己去找了。”

尘渚:“……多谢。”

上到第三层楼,同样因为路窄沈洛英无法往前带路,只得在后面向尘渚指引方向。

她应该是楼中人吧?

尘渚一边照着她说的走,心中想。

话说,这道「门」里的楼中人是不是有些太少?

除了他们四人,估计也就琼枝、沈洛英是楼中人,其他几位妻子看样子要么是门内人要么也是被异化了的楼中人,甚至还有两位在家主口中是“随着楼层一起消失”了,也不知真假。

或许,还有其他地域他们没有解锁。

进这膳厅麻烦得很,因为沈洛英刚成为最大的二妻子权限还没开放,只有那么几把钥匙,又恰好没有膳厅钥匙。

只好放弃最短路线,在三楼绕来绕去,一扇扇门开下去又开错了返回来,三番五次下来这才进对门,对路痴尘渚很不友好。

当然,他明确知道在这种由几张地图于不同维度叠加而成的恐怖世界里,要是他改不掉路痴毛病只会大大提高死亡率。

因为是庆衍阁是八角楼形状,平分下来膳厅也是小得可怜,几乎是只塞了长桌和红木椅,旁边挤着些杂物。

第一个感受,就是闷。

尘渚莫名其妙想到儿时记忆中,玩伴的芭比娃娃豪宅。

这种玩具塑料豪宅没有楼梯或爬梯,几个房间直接被条条框框割成方方正正的,一个房间就只塞个床。

桌边坐满了人,他觉着就连桌上的饭菜都要被捂闷了。

孽瘴压身后,原本就有种哮喘一般的感觉,再在这里和十人左右一同进食,尘渚怕自己真会缺氧窒息。

他的视线又拉回来,在这闷桌那一看到了解卿垂。那身大红嫁衣褪去,幽幽的紫色又翻了上来,浪穹紫堇与浓颜撞在一起,照理应该是第一眼就能看到的。

其实解卿垂早早便看到他,第一反应是朝着他挤眉弄眼。但是无可奈何尘渚没看清就心中不悦地往别处打量,第一反应是嫌弃地皱眉。

尘渚从缝隙里挤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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