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珠,御膳房做了杏仁酥,过来尝尝!”
椒房殿里,烛火煌煌,满室生春,雕梁画栋间流淌着柔光。
一位身着明黄凤袍、云鬓高挽、气度雍容华贵的女子正含笑望着她,手中捧着一个白玉描金托盘,盘内盛着的正是几块热气腾腾的杏仁酥。
那声音温柔,带着记忆深处最熟悉的宠溺。
“阿娘……”李兰曦低喃出声,如同梦呓。
她迈开腿,双脚踩在椒房殿地砖上,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朝着朝思暮想的挚亲挪去。
母后的笑容依旧明亮柔和,她甚至能看到母后眼中倒映着自己小小的身影。
一步,两步……距离在缩短,诱人的甜香和记忆中母爱的气息越来越清晰,触手可及。
就在她的指尖几乎要碰到白玉托盘边缘的刹那。
“李兰曦!”
一声冰冷的、不耐烦的呼唤兜头浇下。
椒房殿、温暖的烛光、含笑捧盘的母后仿若脆弱的琉璃镜面,骤然布满蛛网般的裂痕,继而轰然破碎,碎片四散飞溅,化作尘埃,消散在书房的袅袅烟雾之中。
李兰曦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触碰到的只有空气。
她猛地回神。
江清晏就站在书案旁,手里还拿着一卷刚放下的书,显然是被她方才那一声“阿娘”惊动了。
“你在这里对着空气喊什么‘阿娘’?”江清晏皱眉,凤眼微微眯起,“魔怔了?”
李兰曦迅速收回手,指尖微微颤抖。
她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试图将情绪压下去:“没什么……抱歉,吵到你了。”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努力扯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解释道:“老毛病了。每隔一段时间,总会出现些……幻觉。看到些故人旧景,听到些……熟悉的声音。习惯了就好,不是什么大事,你别在意。”
她故作轻松地耸耸肩,眼底深处却残留着未散尽的茫然和痛楚。
江清晏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他沉默片刻,就在李兰曦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嗤之以鼻转身继续看书时,他却忽然开口,认真地回应:“我没办法不在意。”
李兰曦微微一怔,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敢深想的希冀悄然升起。
他……是在关心她?
“你是鬼,是亡魂,不是活人。”他平淡地陈述着,“你那些幻觉,若只是自言自语倒也罢了,但谁知道你会不会失控?若在旁人面前突然发作,神志不清,失控伤人……尤其是府里,娘亲、音柔、临渊他们……”
他顿了顿:“我没有办法对你完全放心。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无法预测的变数。更何况……”
他微微侧过头,补充道:“你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谁能保证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原来如此。这才是他真实的想法。
她在他眼里,从来就不是什么“璃珠公主”,不是可以平等对话的同伴,更不是值得信任的“自己人”。
她只是一个危险的、不稳定的、甚至可能伤害他家人的“异类”,一个半死不活的孤魂野鬼。
真是可笑……到底这期待些什么啊…
她脸上极力维持着笑容,短促地笑了一声,“你说得对,江大人。”
她飘离窗棂,目光不再看他,飞快移开。
“是我失态了,抱歉。”她垂下眼睫,声音恢复了平日的状态,“江大人早些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倏地化作一道流光,毫不犹豫地穿透了紧闭的门扉,彻底消失在书房里。
李兰曦穿透宫墙,掠过重重殿宇,最终落在翊坤宫井亭旁。
她伸出手,轻轻抚过冰冷的井口石沿:“习莲。”
井水深处,水波无声漾开,打出两滴水珠。
习莲不能脱离依附的载体,但她能感受到平日里明媚的李兰曦此刻眉宇间全化不开的郁色。
她担忧地问:“殿下?您怎么了?”
“没什么。”李兰曦的脑海里响起习莲的声音。
她叹了口气,脆弱不堪,“就是……想我娘亲了。”
她飘落在井沿上,抱着膝盖坐下,与夜色融为一体。
“殿下……”
“您一定能回家的。您是公主,是璃珠公主,洛阳的紫微宫一定在等您回去。”
李兰曦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谢谢你,习莲。”
她沉默了许久,任由寒意渗入魂体,渗入她早已没有心跳的胸腔。
直到远处宫墙传来模糊的更鼓声,她才抬起头,目光穿透夜色,望向紫禁城东宫的方向。
“习莲,”她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你去过东宫西配殿吗?”
习莲愣了一下,茫然地摇头:“西配殿?奴婢从未去过东宫。西配殿……不是早在弘定年间,就被太宗皇帝下旨封死了,说是……永不开放。连打扫的宫人都不得靠近。殿下,您问这个做什么?”
“永不开放……”李兰曦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是啊,永不开放……”
那正是她死去的地方,太宗封了它,是愧疚,还是掩盖……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俯视着井水:“我想带你去那里。”
“带我去?”习莲惊愕地睁大眼睛,“去西配殿?为什么?”
“因为那里有答案。”
李兰曦没有详细解释,只是伸出手,指尖凝聚起光芒。
她探入冰冷的井水,轻轻捧起一掬,水珠在她魂力的包裹下并未洒落,反而闪烁着奇异的光泽。“若你愿意,附在这水上,我带你过去。”
尽管心中充满了对那个禁地本能的排斥,但她对李兰曦的信任与感激最终压过了一切。
她用力点了点头,化作一缕青烟,小心翼翼地融入李兰曦掌中那捧井水之中。
李兰曦托着这捧无形的水与,裙袂轻扬,决然地朝着东宫西配殿。
那片被尘封的、埋葬着她生命的禁忌之地。
西配殿内,尘埃在从破败窗棂缝隙透入天光之中,无声飞舞,浓重的陈年木料与霉湿混合的腐朽气息混合散发。
蛛网如灰白的纱幔,垂挂在褪色雕花梁柱和空荡的博古架之间。
殿内的陈设虽蒙着厚厚的尘土,但依稀能辨出昔日的华丽,然而此刻只剩下破败与死寂。
李兰曦在殿内缓缓走动,每一步都像踏在凝固的时光里。
她的目光掠过积尘的琴台,上面放着一把断弦的琵琶;掠过妆台,上面嵌着的铜镜早已模糊不清。
“这里……”习莲的声音在李兰曦的意识里响起,惊惶不安,“就是西配殿吗?”
“是。”
“也是景太宗朱溢,还是太子时,囚禁一位女子的地方。”
她开始讲述,每一个字都敲在习莲心上:“他爱慕那女子,视若珍宝,却用最华贵的牢笼囚禁了她。”
“他将她关在这里,日日来看,想听她弹琵琶,她拒不肯奏;赠她金银珠玉,她不看一眼;甚至许以太子良娣之位,她也抵死不从……她绝食,以死相胁,他怕了,才稍有退让,不敢再过分逼迫。”
习莲听得心惊肉跳,她从未听过宫里有这样离奇的秘闻:“这……宫里的嬷嬷们从未提起过……那位女子是谁?竟敢如此忤逆太子?”
李兰曦没有立刻回答。
她走到了西配殿深处的一面墙前。
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绢帛,同样落满灰尘,但隐约能看出是一幅地图的轮廓。
习莲问着:“这是……地图?”
“是洛阳的舆图。”
李兰曦垂下眼眸。
“洛阳是那位女子的故乡,朱溢挂在这里,以为这样就能慰藉那女子的思乡之情,就能讨得她的欢心。”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讽刺。“真是……可笑又可悲的妄想。”
她的目光看着那幅舆图,如同在看一个拙劣的笑话。
然后,她绕过了它。
“啊!”习莲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眼前的情景令人毛骨悚然:一根积灰的陈旧白绫,悬挂在殿内一根粗壮的横梁之上,白绫正下方的地面上,是一个暗红色的复杂符咒阵法,即便蒙着灰尘也清晰可见,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阴冷和不祥。
“这……这是?!”习莲的声音在颤抖。
“白绫,那女子自缢时用的。”李兰曦抬头望着那条终结了她生命的绳索,语气平静得可怕,“至于地上的东西……”她的目光转而移到那个符阵上。
“是锁魂咒。朱溢找道士下的,就在那女子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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