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吟的脸“刷”地变白。
她知道公主这话指的不只是玉蝉,自己根本无法反驳,所以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沉默地退到一旁。
处理完玉蝉一事,皇后身边的香巧就来了。
彼时胥毓正对着铜镜摘发间的金步摇,听见通报时指尖微顿,镜中映出她平静的眼,以及微抿的唇。
她将步摇递给一旁的琴夏,接过小宫女递来的帕子将手擦了擦,说道:“马上就来。”
心里大致晓得皇后相邀多半不是什么好事,但收拾妥当后,胥毓还是跟着香巧走了。只是没料到这一去,她连皇后的面都没见着,就被香巧引着跪在了殿门外的青玉砖上。
此时日头正高,砖面被晒得滚烫,跪了小半个时辰,胥毓就觉着膝盖下的刺痛像针一样扎进来,因而不得不微微挪动身子,以作缓解。
檐角的铜铃被风吹得轻晃,影子落在地上,如她一般,像个被钉住的囚徒。
“公主昨夜睡得可好?”又跪了近半个时辰,皇后的声音才终于从殿内屏风后传来。
她的尾音拖得极长,语调慵懒,明明罚自己跪了足足一个时辰,但说起话来,就好像完全无事发生。
胥毓抬眼望去,屏风已被撤走,皇后一身绛紫色常服,发间只簪一支素雅的白玉响铃簪,不过素归素,簪头的铃舌随着她的呼吸轻晃,叮铃一声,倒是吵得人心烦。
“回母后,儿臣昨日酒醉,不大记得发生了些什么,不过今日精神尚足,想来睡得不错。”她答得不卑不亢。
“不错便好,只是不知,毓儿睡得这样安稳,除了酒醉,是否还有旁人的功劳?”皇后的指尖敲打在榻沿,若非是带着答案提问,倒真有几分闲话家常的意味,“毕竟本宫可听闻,镇国公家的那位小世子,昨夜造访了未央宫?”
胥毓的指尖猛地陷入掌心,暗叹皇后果然也在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只是不知,除了被自己刻意抛出来的这几处破绽,她是否还有旁的发现。
殿外的老梧桐被风卷得沙沙作响,几片枯黄的叶子打着旋儿飘进来,落在她杏色的裙裾上。
“儿臣无话可说。”胥毓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额前的珍珠流苏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碎光落在她的眼下,“还请母后责罚。”
昨夜发生了什么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自然也没什么再遮掩的必要,倒不如就直接认下,也免得多说多错,遗漏更多不该说的东西。
但看着胥毓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嘴脸,皇后却是不怒反笑。
胥毓偷偷用余光上瞄了一眼,只见皇后眼角细密的纹路在阳光下看得格外清晰,像是用墨笔一笔一划描上去的,藏着说不出的冷。
“毓儿,你今年十八了吧?”她顿了顿,声音软下来,“若真喜欢那邰家小子,本宫可以请皇上为你们赐婚。”
殿角的铜漏滴答作响,胥毓的心脏突突直跳,她承认,此时的自己竟然有一丝可耻的心动。
皇宫里的秘密太多,而且从最近得知的桩桩件件来看,她还极可能并非真正的皇室血脉,所以若是能以赐婚的名义嫁给邰玉轩,邰玉轩不能拒绝,自己也能顺势离开皇宫,重新成为最初那个无拘无束的阿柳。
这诱惑实在太大,大到胥毓明知是陷阱,也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磕头婉拒。
“母后,儿臣不愿。”
“为何?”皇后的声音又冷了下来。
人是她所爱,离开皇宫是她所愿,这样大的诱惑摆在眼前,她如何能轻飘飘地说出那句不愿。
胥毓垂眸,想着镇国公夫人的排斥,想着皇帝透过她怀念另一个人的眼神,想着密室里的那幅画,想着偷拿回来的那只木头小人……
不是她不愿,而是这命运推着她向前,让她不得不往那明知是泥潭的深坑里陷。
但那些即便打碎牙齿也只能混血吞的秘密如何能说出口?
所以抬起眼,她直视着皇后,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邰家手握兵权,儿臣若与之成婚,母后……当真放心?”
东陵城除了由虎符调配的戍边军外,余下的便是被已故镇国公一手提拔,且只认邰家人的靖远军。
邰家人世代忠心,先帝从未对其有过怀疑,当今圣上也延续恩宠。
可这恩宠,若是牵扯上了皇家姻亲,又是否还能走得长远?
所以,就算皇后能答应,皇帝,以及前朝那些个人精似的老臣,却绝不可能点头。
空气骤然凝固。
皇后搭在榻沿的手背上暴起几根青筋,她轻抬手指,翡翠扳指撞上木头,发出“嗒叭”的一声脆响。
窗外不知何时飞来几只麻雀,在檐下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像在嘲笑着这殿里的沉默。
“当真是好一张利嘴。”过了好一会儿,皇后才慢慢站起身,裙摆上的金线凤凰随着动作泛起波纹,像要活过来了一般,“毓儿如此能言善辩,便替母后去佛堂抄抄经吧。也让佛祖看看,咱们东陵城的公主,生了一张怎样的巧嘴!”
重华宫的宫道两旁种满了海棠,此时已结了小小的青果,青中带黄,攥在手里硬邦邦的。胥毓走得很慢,手指拂过那些果实,晨露沾在指尖,凉丝丝的。
她现在在想,是谁把邰玉轩进了未央宫的事告诉的皇后。
昨夜偏门的守卫、巡夜的内侍、甚至廊下打盹的老太监……看见的人太多了,每个人都有可能。
当然其实她也没打算瞒。
毕竟故意让邰玉轩送自己回宫,本就是要借这桩“私情”,掩盖她夜探密室一事。
可回想起密室里听到的那些话,胥毓的心里又免不了更加发沉,她现在谁也信不过,总感觉身边的人似乎都会冷不丁地捅上她两刀。
尤其是芳吟,其他人好歹还算是自己培养出来的,可芳吟却实打实是皇后的人。
这她一直知道,以前也没觉着有什么,可如今今非昔比,怀疑的种子落地便会长出参天大树,所以她现在突然觉得,把这样一个人留在身边,就像是揣着颗不知何时就会炸开的爆竹。
就这么想着想着,转过一道雕花影壁,便见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芳吟正站在远处的海棠树下,像是在等着自己。
她穿着件月白比甲,手里攥着个素面帕子,见了胥毓,眼睛亮了亮,又很快暗下去,像被风吹灭的烛火。
“公主……”芳吟的声音很轻,眼底的情绪缠成一团,有担忧,有愧疚,还有些说不出的慌张。
胥毓停下脚步,阳光穿过海棠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一刻她想了很多。
想起芳吟教她规矩时的外刚内柔,想起芳吟深夜时为她温的莲子羹,也想起了自昨夜有了间隙,她总一个人退到廊柱后时落寞的背影……
但想完这些后,她最终还是声音平静地开了口:“芳吟,我如今身边已有可用之人,你既是母后的人,便回母后身边去吧。”
这话说得突然,所以甫一出口,就连旁边的琴夏都惊得睁圆了眼。
芳吟是宫里的老人,办事妥帖,性子又敦厚,为什么突然就要赶她走?
芳吟更是猛地抬头,脸色比先前还要白上三分。
她“咚”地跪在地上,膝头撞得青砖发响:“公主!奴婢不是皇后的人!求公主不要赶奴婢走!”
胥毓站在台阶上,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正好将跪在地上的芳吟整个笼罩其中。
她看着芳吟,其实还是有些不舍的,可这不舍,与丢命比起来,实在显得微不足道。
“不是皇后的人,也会是别人的人。”所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是说道,“你的秘密太多,而我,只想要忠心于我的人。”
芳吟一脸惊诧,自然明白了胥毓的未尽之言。
公主这是不信任她了。
可是,就算全天下的人背弃公主,伤害公主,她也绝对不会站到公主的对立面呀!
芳吟泪流满面,突然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她将额头撞在青石砖上,发出闷响,很快,砖上就现出几点暗红的血痕。
“公主容禀,奴婢此生只有两位主子。”她的声音抖得厉害,低下去,几乎化作气音,“前一位,是位不能提的宫廷禁忌,后一位便是公主。皇后娘娘是好人,但她只是收留了奴婢,算不得主子。所以公主,请您不要赶奴婢走,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背弃于你,芳吟也绝对会是您最后的护盾!”
胥毓心头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下。
禁忌?
她几乎下意识想到了胥季荷的名字,那个皇帝躲在密室里日日思念的女子,是她,一定是她!只是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是个宫廷禁忌!而芳吟,居然是她的人!
难怪她看起来总有那么多秘密,难怪她总在不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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