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临的风,裹挟着未熄尽的烽烟和铁锈般的血腥气,日夜不停地拍打着临江王城的巍峨宫墙。江尧坐在御书房那张宽大冰冷的紫檀木御案后,堆积如山的军报、密函几乎将他淹没。烛火通明,映着他苍白瘦削的侧脸,眼底是深不见底的疲惫与一种近乎燃烧的阴鸷。
北境的局势如同一锅即将沸腾的滚油。醪关虽灭,其王族血脉几近断绝,但那些散落在苦寒之地、剽悍桀骜的部落遗民,却在某些残余贵族和神秘力量的煽动下,频频袭扰边境。他们像草原上的饿狼,一击即退,烧杀抢掠,留下满目疮痍和冲天怨气。江尧的铁血镇压虽有效,却如同用重拳击打流沙,疲于奔命,难以根除。每一次反击都耗费巨大,抽空着本就因征战而虚弱的国力。
“父皇……这江山难坐……”江尧默默喃喃自语,眼底是愧憾。
而更让他头疼的是南疆的异动。那些瘴疠之地滋养出的毒虫蛇蚁和诡谲人心,似乎嗅到了中土北境不稳的气息。密报如雪片般飞来:南疆几个大部落的使者,携带重礼,频繁出现在北境某些看似归顺、实则心怀叵测的部族首领帐中。丝绸、香料、珍稀药材……甚至还有令人闻之色变的南疆奇毒和驯养毒虫的秘法,在隐秘的商道间流转。他们在图谋什么?是趁火打劫,瓜分北境?还是与醪关余孽勾结,意图南北夹击,颠覆他这刚刚立足的西临新朝?江尧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案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每一声都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朝堂之上,看似臣服,暗流却汹涌得令人窒息。他安插的眼线不断传回消息,某些官员府邸夜半有神秘客出入,传递的密信使用着连他的暗卫都一时难以破译的复杂密语。
蛀虫!都是蛀虫!江尧眼中戾气翻涌。他知道,朝廷这架庞大的机器里,早已混入了不知多少双来自北境、南疆甚至更遥远地方的眼睛,正贪婪地窥探着西临的虚实,伺机而动。
而最让他心头如压巨石的,是那座深藏于王城地下、正在日夜赶工的“噬灵蛊”祭坛。这是他迷惑天下人的终极赌注,这么久了,从小到大,他都爱赌,连同六年前来渡世山也是赌。
他要亲自走向彻底深渊,然而,祭坛的修建却屡屡受挫。负责督造的心腹大将昨日来报,核心阵眼处的几块千年镇魂玉竟莫名开裂,灵力流失殆尽;用于刻画上古禁咒的“蚀骨金液”调配也出了问题,掺入的引魂草年份不足,导致效力大减。更诡异的是,几个技艺最精湛的阵法师,接连在刻画关键符文时心神恍惚,甚至有人当场吐血昏迷,醒来后对关键步骤记忆模糊!仿佛有一股无形的、阴冷的力量在暗中阻挠,吞噬着祭坛的生机。江尧烦躁地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一股暴戾之气在胸中冲撞,几乎要破体而出。他需要力量,需要更快、更强大的力量来碾碎这一切阻碍!而这一切麻烦……他还要亲自去问那人……
……
天牢最底层的“寒狱”,是连最凶悍的囚徒闻之色变的地方,这里是安弦初多年打造的,但如今却用在了自己身上,实在讽刺。
这里深入地下,不见天日,只有万年玄冰散发出的、渗入骨髓的阴寒。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冰水,混合着浓重的铁锈、陈年血污和伤口腐烂的腥臭,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冰冷的刀片。墙壁上凝结着厚厚的、永不融化的白霜,幽幽的磷火在特制的壁龛里跳跃,投下幢幢鬼影。
安弦初就被锁在这冰狱的中心。
曾经属于醪关之王的、那份睥睨天下的邪魅狂狷,早已被无尽的酷刑和这蚀骨的寒冷磨灭殆尽。他赤裸的上身布满纵横交错的鞭痕、烙铁的焦黑印记以及被冰棱反复刺划留下的深紫色冻伤。特制的精钢锁链,粗如儿臂,冰冷刺骨,残忍地穿透了他两侧的琵琶骨,将他整个人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悬吊在冰冷的石壁上。锁链的另一端深深嵌入玄冰墙壁,每一次微小的挣扎,都带来刺穿灵魂的剧痛和骨头摩擦的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他低垂着头,散乱肮脏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下巴和嘴唇干裂发紫,身体因寒冷和痛苦而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着,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在死寂的牢狱中回荡。
然而,当那沉重的、由玄铁铸就的牢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开启时,安弦初却猛地抬起了头!
昏黄的磷火映照下,他枯槁的脸上,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竟猛地爆射出两道如同濒死野兽般、充满刻骨仇恨与疯狂挑衅的光芒!尽管身体已是强弩之末,那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匕首,直直刺向门口走进来的人影——江尧。
江尧一身紫领玄黑绣金的帝王常服,在这极寒之地竟只披了一件薄薄的墨狐大氅。他面色比这玄冰墙壁更冷,更白,眼窝深陷,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但那疲惫之下,却燃烧着两簇足以焚毁一切的、猩红色的暴戾火焰。他一步步走来,靴子踏在结满冰霜的石板上,发出清脆而单调的回响,如同死神的鼓点。他身后跟着两名面无表情、气息如同寒冰凝结般的玄甲亲卫,以及一个捧着各式各样闪着幽冷寒光刑具的狱卒。
江尧在距离安弦初五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双燃烧着血色火焰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安弦初那双充满挑衅的眼睛。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两人目光在空中无声地厮杀、碰撞,溅射出无形的火花。那是对灭国之恨、对挫骨扬灰之仇、对多年隐忍与最终倾覆的、最直接、最原始的宣泄。
“安弦初……”江尧的声音响起,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冰冷的杀意和压抑到极致的疯狂,“醪关的王……感觉如何?这寒狱,比之你当年烧我西临王族的铜炉,滋味如何?”
安弦初咧开干裂出血的嘴唇,发出嗬嗬的、如同夜枭般的怪笑,牵动着穿透琵琶骨的锁链哗啦作响:“江尧……小崽子……咳咳……滋味……好得很!看着你……像条疯狗一样……四处乱咬……却咬不到要害……本王……心里……痛快!哈哈哈!”他笑得剧烈咳嗽,鲜血从嘴角溢出,滴落在冰冷的石板上,瞬间凝结成暗红的冰珠,眼神中的挑衅却丝毫未减。
“疯狗?”江尧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眼中血光更盛,“那朕今日,就让你看看,疯狗是怎么啃噬猎物的骨头的!”
他猛地一挥手,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冰狱:“让他醒醒神!”
一名亲卫立刻提起旁边早已备好的一桶液体——那不是水,而是滚烫的、翻腾着气泡的、混杂了盐粒和辣椒粉的浓盐水!
“哗啦——!”
滚烫的盐水如同熔岩般兜头盖脸泼在安弦初身上!
“呃啊——!!!”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瞬间撕裂了寒狱的死寂!盐水接触到遍布全身的伤口,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尤其是穿透琵琶骨的伤口,滚烫的盐水直接灌入骨缝深处,带来的痛苦远超任何酷刑!安弦初的身体如同离水的鱼般疯狂扭动、抽搐,锁链被他拽得哗哗狂响,仿佛下一刻就要崩断!他全身的肌肉绷紧到了极致,青筋暴起,眼球突出,布满血丝,几乎要从眼眶里爆出来!剧烈的痛苦让他瞬间失禁。
泼水的亲卫面无表情地退下。安弦初的惨嚎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痉挛,汗水、血水、盐水混合着污秽物在他身下流淌,又被地面的玄冰迅速冻结。
江尧向前一步,几乎要贴到安弦初因剧痛而扭曲变形的脸上。他冰冷的目光如同手术刀,切割着对方每一丝痛苦的表情。
“这滋味,够不够‘痛快’?”江尧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说!朝廷里还有谁是你醪关的狗?南疆那些毒虫,是怎么和北境的野狗勾搭上的?他们的落脚点在哪?!说出来,朕给你一个痛快!”
安弦初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他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江尧,嘴角竟然又扯出一个扭曲的、充满嘲弄的笑容:“狗?……咳咳……江尧……你身边……到处都是……狗!可惜……你……瞎了!哈哈哈!南疆?北境?……本王……不知道……你……自己……去……找啊!”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
“不知死活!”江尧眼中戾气暴涨,猛地后退一步,厉声道:“上你们的绝活!”
另一名亲卫立刻上前,手中拿着一个特制的、如同喷壶般的金属器具。壶嘴对准了安弦初还在因剧痛而剧烈起伏的胸膛。
“嗤——!”
一股极其刺骨的、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气猛地喷出,瞬间覆盖了安弦初胸前刚刚被盐水烫得皮开肉绽的皮肤!
“呃——!!!”更加凄厉的惨嚎响起!极致的寒冷瞬间冻结了滚烫的伤口,皮肉在极速的温差下发出细微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声响!冻伤叠加烫伤,痛苦深入骨髓!安弦初的身体猛地向上挺直,如同拉满的弓,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眼珠翻白,几乎要昏死过去。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寒气喷吐只持续了短短几息。紧接着,那喷壶的机关一转!
“呼——!”
一股炽热的、带着硫磺气息的橘红色火焰猛地喷涌而出,精准地灼烧在刚刚被寒气冻结的皮肉之上!
“啊——!!!!”这一次的惨叫已经超越了人类音域的极限!冰冻的皮肉在烈焰下瞬间解冻、碳化、焦黑!皮开肉绽,油脂被烧得滋滋作响,发出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冰与火的极致转换,如同将人反复投入地狱最深层的油锅!安弦初的身体疯狂地抽搐、摇摆,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他口鼻和伤口中涌出!
“说!”江尧的声音如同催命符,在安弦初濒死的惨嚎中冰冷响起,“名单!据点!说出来!”
安弦初的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中已经模糊,身体的本能只剩下抽搐和哀嚎。他嘴唇翕动着,似乎在说什么,声音却微弱得如同蚊蚋。
江尧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挥手示意停下火焰。他凑近安弦初血肉模糊的嘴边。
“雪……雪驼岭……”安弦初气若游丝,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雪驼岭?”江尧眉头紧锁,这是一个位于北境与醪关旧地交界、人迹罕至的险峻之地,“具体位置?联络方式?”
“呵……呵呵……”安弦初却突然发出低沉而诡异的笑声,他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污的脸上,那双涣散的眼睛里,竟然再次浮现出那种令人心悸的、混合着痛苦和极致嘲弄的光芒,“江尧……你……永远……也……找不到……他们在……看着你……看着你……发疯……看着你……走向……毁灭……就像……当年……我看着……西临……化为……灰烬……一样……痛快……哈哈哈……呃!”狂笑声戛然而止,他猛地喷出一大口带着内脏碎块的污血,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废物!”江尧眼中的猩红几乎要滴出血来!他猛地直起身,胸腔剧烈起伏,狂暴的戾气如同实质般在周身翻涌。他得不到想要的!这该死的安弦初,哪怕只剩一口气,也要用最恶毒的语言刺伤他!那句“看着西临化为灰烬”,如同最锋利的毒刺,狠狠扎进他心底最深的伤口!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一掌将这个奄奄一息的仇敌拍成肉泥!他需要宣泄!需要毁灭!
然而,就在他即将彻底失控的瞬间,一丝残存的、冰冷的理智强行拉住了他,他胸口那颗蓝色的宝石微微闪出光芒,但被他帝王的玄服深深掩盖着。不行!安弦初还不能死!他是唯一的、可能撬开南疆与北境勾结内幕的钥匙!杀了他,线索就彻底断了!
“给朕把他弄醒!”江尧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带着令人战栗的疯狂,“用最烈的参汤吊住他的命!朕要他活着!清醒地活着!承受更多!”他猛地转身,玄黑的大氅在身后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陛下,那雪驼岭……”一名亲卫低声询问。
“查!”江尧头也不回,声音斩钉截铁,“给朕掘地三尺!任何可疑的痕迹,任何可能藏匿的地点,都给朕翻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有,盯紧朝中所有与北境、南疆有丝毫关联的官员!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拿下!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他大步流星地走出寒狱,沉重的铁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里面地狱般的景象和安弦初若有若无的呻吟。但那份挫败感、那份被仇敌嘲弄的暴怒、那份对暗处敌人无处不在的焦躁,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缠绕着他,让他每一步都踏在燃烧的焦炭之上。
他猩红的双眼望向天牢外阴沉的天空,那里仿佛也布满了无形的眼睛,正嘲笑着他的无能狂怒。噬灵蛊的力量在识海中翻腾,诱惑着,低语着——只要彻底释放它,碾碎这蝼蚁般的抵抗,吞噬一切阻碍……这念头如同毒蛇,疯狂啃噬着他最后的防线。他离彻底坠入那无边黑暗的深渊,只差最后一步,但他不允许!他要把自己推到那个众矢之的的位置,但……
审问的将领筋疲力尽地跪在御书房外回禀,声音带着挫败和惶恐。江尧听完,沉默良久,幽深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彻骨的寒意。他挥了挥手,像拂去一粒尘埃:“废物。带下去,别让他死了。”安弦初是饵,是钥匙,他的价值不在于他知道什么,而在于他本身的存在。但此刻,这饵钓不上鱼,钥匙打不开锁,只让他感到一种被无形之物愚弄的狂怒。
……
夜,已深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玉环宫书房的回廊,寒风呼啸,卷起零星的雪粒。一个单薄的身影,缓缓走近。正是陆瑾。
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早已不复昔日仙气的旧道袍,在凛冽的寒风中显得尤为单薄。昔日如墨的长发只用一根简陋的木簪草草挽起,露出苍白憔悴的面容和深陷的眼窝。
江尧用手扶额,面色难看,但看到陆瑾停在自己眼前,他还是没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给你的衣服不能穿吗?”江尧的声音如寒冰般让人发颤……
“我……我习惯穿道袍……”陆瑾干涩的解释道。
“你只是不愿接受我罢了……”江尧轻哼一声,因为陆瑾甚至没有披着那件江尧曾经花费数年为他做的雪狐披风。
但他不知道那件披风早就被陆瑾珍藏起来,珍藏在渡世山——玉环殿,当时的那滴血沫,他甚至都不舍得清理掉。
……
可如今他的修为被废大半,又在昨夜被江尧以特殊禁制压制,此刻与寻常体弱的书生无异,甚至更畏寒几分。每一步踏在冰冷的石板上,都带着微微的颤抖。唯有那双曾经洞悉世事的眼眸深处,还残存着一丝被痛苦磨砺后、尚未完全熄灭的微光。
他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粗陶食盅。盅盖边缘,有微弱的热气丝丝缕缕地溢出,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甜的气息——是莲子粥。莲子是他白日里在玉环宫膳房里,从那些混在一起的谷物中一颗颗仔细挑拣出来还算完整的,米是求了看守的士兵许久才得来的一点米。他借了膳房角落里最不起眼的一个小灶,守着那微弱的炭火,熬了许久许久。水沸了又沸,米粒开了花,莲子软糯,他才敢熄火。他知道江尧连日操劳,脾胃虚弱,最忌油腻。他记得他喜欢……吃……尽管这碗简陋到极致的粥,是他仅剩的、笨拙的关心,这也是他唯一会的,能吃的东西了。
亲卫在门外停步,如同两尊冰冷的石雕。陆瑾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咳意和身体的寒意,轻轻推开了沉重的书房门。
暖意夹杂着浓郁的墨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戾气扑面而来。江尧心气乏累,说完那句话便又埋首于案牍之中,笔走龙蛇,朱砂御笔在奏折上留下凌厉如刀锋的批注。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更衬得他轮廓冷硬,眉宇间积郁着化不开的阴云。
陆瑾的脚步放得极轻,如同踩在棉花上。他走到御案旁不远处停下,将手中的粗陶食盅轻轻放在一张闲置的小几上。动作间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谨慎,仿佛生怕惊扰了案后的帝王,也怕碰碎了这唯一的寄托。
“陛下……”陆瑾的声音干涩沙哑,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微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要不……用些……粥吧。”他顿了顿,补充道,“是……莲子粥,清心……养胃。”
江尧书写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笔尖悬在半空,一滴浓稠的朱砂墨,缓缓滴落在雪白的奏章上,洇开一小片刺目的红,如同凝固的血。
他缓缓抬起头,脑袋生疼,噬灵蛊这些日子又在让他头疼,甚至忘记温情……他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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