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排大树将他包裹其间,天依旧蒙蒙亮着。

天色和他来前别无二致,这说明在游戏里不会消耗现实时间。

但是……楼幺幺呢?

不知从哪来的风吹得他心里发颤,燥热夏日之中倍感冰冷。

尘渚恍然地摩挲自己的掌心。

分明出通道的那一秒,他还能感受到手上的温度啊。

可她就这样轻飘飘地消失了。

跳动的心脏被埋在刺骨寒冰里,把他冻个措手不及。

“……同学,同学?”

雾一般的声音飘过来,将不安的色彩扰乱。

尘渚一抬头,看到一个满头簪子的女人。

她的发间皆是楼阁形状的发簪,顶簪是巍峨的主殿,鬓钗是精巧的角楼,掩鬓是飞檐斗拱的观景台。长簪贯穿其间,宛如支撑结构的梁柱。

层层叠叠铺盖却并不显得凌乱,只是让人感觉她在头发间盖了一栋栋楼,把亭台楼阁戴在了头上。

头发如烟云雾霭般向后漂浮,层层青丝堆叠似琼楼玉宇。

毛呢大衣下紧身长裙,还佩披帛,衣上深色的花纹似在流动。

女人声音轻柔得像叹息:“打扰了,请问你知道你们学校怎么走吗?”

尘渚却是整个人都僵住了,狐疑的目光在她那惊世骇俗的发髻上来回逡巡。

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努力捕捉着——在那片建筑群深隐约传来密密麻麻的细微嗡鸣声。

尘渚定睛一看,里面是无数个比拇指还小的人。

各异的人形精致无比,像缩小的手办,在宽阔的发簪殿厅中均匀分布。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眯起眼,似乎在发簪间看到了个脸熟的迷你小人:“……黎落央?”

就在他喊出名字的瞬间,那些原本模糊的嗡鸣声似乎一下子清晰了许多,化作了细若游丝但可勉强分辨的人声:

“楼娘又忘了把我们放出来再出门了!”

“什么叫把我们放出来,我们是犯人还是牲畜啊?会不会说话!”

“我去……这是哪啊,怎么一睁眼天都塌了??”

“晃得我好想吐啊……”

“快去叫城主!”

眼前的女人显然对这些在她发髻里掀起的轩然大波毫无所觉,她似乎不明白尘渚为什么盯着她的簪子看那么久,只是疑惑地歪了歪头。

满头楼阁随之轻轻晃动,引得里面又是一阵惊呼和东倒西歪。

尘渚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注视着女人那双仿佛不染尘埃的眸子,试探性地叫出一个名字:“……楼娘?”

女人立刻点了点头,动作幅度不大,却让她发髻间又是一阵小小的骚动。

她甚至抬起手,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发簪上最高最华丽的那座主殿,声音依旧轻柔飘忽:“城主,您也要进来休息吗?”

尘渚看着那颤动的主殿,想象着自己被塞进那方寸之地的场景,太阳穴不受控制地跳动了一下。

他扶着额头,语气带着一丝无奈:“……楼娘,您还是先把他们……放出来吧。”

女人不解:“他们不是很高兴吗?”

尘渚:“……”

他看着楼宇之间东倒西歪的小人,沉默了几秒,一个更关键的问题浮上心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我们之前在「楼」内的时候……就是在您发簪里吗?”

楼娘认真摇头:“不是簪子。我之前是楼体形态,确切地说当时你们是在我的身体里。”她的语气平淡无奇,仿佛在谈论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情。

“身体里……”尘渚咀嚼着这个词,感到一阵眩晕。

他猛地回神,目光急切地在那些微缩楼阁中搜寻,看到黎落央拉着一个红裙小人:“楼娘……那个红衣小鬼在您那边吗?”

楼娘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碰了碰鬓边一根缀着流苏的玲珑阁楼簪钗。

簪钗微颤,她的声音放得更缓更柔:“嗯,她在。”

“她的灵体不牢,先在我楼中作客治疗。”楼娘顿了顿,补充道,“城主不必担心,她会好起来的。”

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尘渚长长舒了一口气。

楼娘身上似乎有种令人安定的力量,即使她带来的景象如此匪夷所思。

“城主,”楼娘再次开口,打断了尘渚的思绪,“您要回家吗?”

尘渚这才想起自己最初的目的地——回家吃饭。他下意识地点点头:“对。”

“那您只需在心中默念您家的确切地址,我可以将您直接送达。”

楼娘的声音变得有些空远,她的身体变得透明虚化,仿佛正在溶解于这片朦胧的天光之中。

“记住,默念要快些。”楼娘最后的声音如同风中飘絮,“否则……地址的指向可能会变得……随机。”

随机?

尘渚心头一跳,顾不得多想,立刻闭上眼睛,在脑海中疯狂勾勒出家的地址。

就在他脑中地址成型的瞬间,上方浓密的树冠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巨力猛地撕裂开来。

尘渚只觉得身体一轻,头顶有光直直刺下,将一片绿意划拉开来。

失重感只持续了不到一秒,脚踏实地的触感便重新传来。

他一睁眼,眼前赫然是他自家的客厅。

“……”

尘渚站在原地,呆立十秒。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用力踩了踩脚下的地板,确认这不是幻觉。

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感排山倒海般涌来,混合着游戏中经历的那些粘腻血腥。

家里安静得过分。

他快速地在不大的房子里转了一圈。厨房冰冷,没有开伙的迹象;客厅安静,沙发上没有熟悉的身影。

……妈不在家。

这个念头让他稍微松了口气,却又莫名地增添了一丝不安。

浴室成了他此刻唯一的避难所。

他反锁上门,打开花洒,让温热的水流猛烈地冲刷着头顶和身体。

水汽很快蒸腾弥漫,模糊了镜面,也包裹了他。

暖气灯的刺眼红色被白炽灯的色泽融去了那么一些,不那么锐利,将那些不安都洗涤而去。

现实世界,也就是他们说的「现世」,已经不安全了。

虽说有罪之人才会进入「塔」中,无辜人误入时只会做一场噩梦。

但那些受害者的信息都被手机抹去,而她们反倒被「塔」异化成不正常的模样……

现世,坏掉了。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皮肤被烫得微微发红,他才关掉水龙头。浴室里白茫茫一片,如同坠入云中。

他扯过浴巾胡乱擦干身体,拿起准备好的浴衣裹上,感觉有什么丝状物质缠绕在皮肤上。

掉发了?

他将手伸到眼前一看,一根头发一般的细线依附在掌纹上扭动着。

……是孽瘴?

一个荒诞而恐怖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难道其实他早就是个秃头了,头发其实都是孽瘴伪装的?

“别胡思乱想吓自己了,只是有个家伙逃出来了。”

一个熟悉得令他瞬间汗毛倒竖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和戏谑,突兀地从水汽氤氲的浴室深处传来。

“……”尘渚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猛地转身,浴衣上的水珠被甩飞,溅在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死死盯向声音的来源——浴室门后的水汽最为浓郁,一个人形的轮廓正懒洋洋地倚靠在淋浴间墙壁上。

“……”

尘渚的声音凉凉的:“……解卿垂。你怎么过来的?”

这是他家,他刚洗好澡。

这个他刚刚洗去污秽寻求片刻安宁的私密空间,此刻却像一个被随意打开的公共区域。

水汽中模糊的身影没有答话。

那小段孽瘴被尘渚攥得更紧了,这诡异的活物仿佛要被他碾碎:“什么时候开始看的?你变态吗?”

“咳……”那个模糊的身影侧了侧身,甚至举起一只手象征性地挡在眼前,“误会误会,刚来几秒钟,什么都没看清。”

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又带着点欲盖弥彰的戏谑。

“你很喜欢私闯民宅?”尘渚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

解卿垂欲哭无泪:“楼娘把我传来的……”

“楼娘?”

尘渚这才将紧盯墙壁某个点的视线幽幽移开,直视解卿垂。

“她传你传到我浴室?”这理由听起来更加荒谬。

“她的传送机制……有点特殊。”解卿垂的声音稳定了些,“如果在她启动传送前,没有在心中清晰地默念一个有效的地址……”

水汽稍微散开些,尘渚终于看清了——

这人影虽然身形轮廓与解卿垂一般无二,但他的身影是半透明的,就像他在「塔」的镜中看到的一样。

像一层稀薄的烟雾,边缘微微扭曲模糊,光线可以毫无阻碍地穿透他的身体,在身后的瓷砖上投下淡淡的光影。

“……那么,被传送者就会被自动定位到上一个她成功传送的地址。”解卿垂耸耸肩,这个动作在他透明的身体上显得格外诡异,“很不巧,你这里是上一个有效地址。”

“不过,”他话锋一转,似乎想缓解气氛,“你也看到了,我现在的状态只是一个投影。因为我不属于这个地址,我的本体还在我自已该在的地方。

“尘渚,你在和谁说话?”

女人声音隔着浴室门清晰地传了进来。

尘渚一愣,乱说:“背书。”

“洗好了?”

门外的声音传来,伴随着推拉门被推开声。

“等会晚自习回来给你点夜宵吧。还吃生蚝么?”

尘渚瞬间傻了,他进来时明明反锁了!

锁舌弹开的清脆“咔哒”声在此刻如同惊雷。他眼睁睁看着浴室门被推开一道缝隙,浓郁的白色水汽立刻翻滚着涌向门外。

完了。

尘渚脑子里一片空白。

余光中的浴衣只松松垮垮地系着带子,浴室里还有一个半透明的男子……

他迟缓地转头,只见半透明的解卿垂就这样无视了物理的存在,径直穿透了被自己关上的淋浴室门,停在他身边的阴影里。

“慌什么,”解卿垂的声音带着安抚的笑意,“她看不见我的。”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低着头推门而入的尹臻并没有发现什么:“怎么洗这么久?快点收拾好……”

尹臻话音未落,像是被烫到一样表情瞬间凝固。

而后,脸上又极其迅速地堆起了一个笑容。

“……哟,”她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明显的迟疑,“……还藏了个人呢……”

尘渚:“……”他感觉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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