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夕阳疲软地包裹着半座城市,夏天日照时间相对较长,太阳倒下山时早已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办公大楼外玻璃窗金辉闪烁波光粼粼,余温犹在,像一条进化掉两腮的野生大鲤鱼。
这一片工业园正在扩建中,随着各色人才的涌入,社会公共场所的建设也得到了重视,竟传出“上班掏空自己,下班强身健体”的民间口号。除了办公楼里公司设置的免费健身房和瑜伽室外,距大楼不远处有一座免费预约的体育馆,内设球类运动场地,许多人下班后去那儿打球,隔壁还有一座游泳馆,需要办游泳卡才能进入。
体育馆的东场馆一层左侧为羽毛球场,右侧为篮球场,中部头尾是开放大厅,由于均有一面铺满镜子的墙,这两块地方被物尽其用地拿来当练舞室。二层是乒乓球场和攀岩馆,其他运动项目都在西场馆。
免费的东西不好预约,尤其像羽毛球场和篮球场这样的热门场地,官方小程序时常出bug,好在对傅裕来说有bug比没bug更亲切。承载小程序的服务器较为轻量,每天早晨六点放号,一时间涌入大量访问量它卡住也在情理之中,况且能卡成超绝老头PPT的程序对时间的判定想必也不咋严谨,手动设置系统时间晃它一球它就信了。
即使有这邪术,傅裕也只是比民间高手早一段时间享福罢了,后来经常打羽毛球的那群人也知晓了此方法,场地依旧难约,故而在好商量的情况下他和吴姜会跟他人共用一个网,或者打双打。预约时段以每半小时为隔,他们通常一打就是两三个小时,有时从天亮到天黑前后能送走三批人。
吴姜坐在长椅上擦汗休息,身穿白色无袖羽毛球服的傅裕正在场上跟一位重量级选手单挑,和对方同行的另一名球友也在场下休息,二人数着比分,目前六比六平局。
“你这哥们儿挺灵活啊。”此人小臂有一条青龙纹身,吴姜默默称他为纹身哥。
“对,他很难磨的,想赢他不容易。”吴姜说。他非常清楚傅裕的球风,你要是想接球他心情好的时候分分钟递到你拍子上,若是不想你接球,免不了左右来回晃。后场没什么特别的,前场他算顶尖的阴谋家,打完一球后淡淡地扶一下眼镜看上去就更阴谋了。
纹身哥一边缠手胶一边问:“他用的是什么拍子?”
尽管吴姜认为傅裕的阴谋论纯粹是他的个人手段而不是因为羽毛球拍,但还是给纹身哥说了拍子的品牌和型号。
场上傅裕双膝弯曲瞬间拔地而起,引拍时右肩旋转,三角肌绷紧,左臂高举瞄准,腰腹用力,球拍裹挟着风声劈下一道残影。
“这一球不该这么扣的,”纹身哥预判,“肯定过不了网。”
吴姜的附议还没说出口,羽毛球恰好沿网擦过,俏皮地翻一跟头,直挺挺地掉在对面。
纹身哥无话可说了,“牛逼。”
一场结束,傅裕险胜,他掀起球衣下摆擦汗,晶莹剔透的汗珠在白皙的皮肤上亮得反光。他走到休息区,吴姜递给他一瓶水。他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滴进领口的汗佐证他并非与世无争,那一球他本人也有赌的成分,横竖一输一赢,输了没什么损失,赢了稍微能缓解一些胡思乱想,一些蠢蠢欲动的不安。
“我手机呢?”傅裕问。
“这呢。”吴姜掀起球包,手机屏幕亮起,干干净净没有一条通知。
傅裕解锁手机,点开和唐轲的聊天框,对话还停留在中午。她说下周闺蜜来她家住,不用接送她上下班了。他回复了一个好——把单字拆开就能发现,他想说的是“如临大敌”。
他们每天就那么点时间见面,还被如此不留情面轻描淡写地没收了,岂不是意味着,他们将很长一段时间不会见面?
于是傅裕病急乱投医。
唐轲经常给他转发小红薯上有关同城吃喝玩乐场所的帖子,他临时抱佛脚地再次一个一个点开,似开卷考试疯狂找答案却怎么也找不到的倒霉考生。
最后终于找到一条日期接近的,即将在本周末结束的游戏城9块9五十个币抓娃娃优惠活动。
他引用那一条帖子,并十分矜持、十分有理有据、十分善解人意地问道:「这个快结束了,你还想去吗?」
结果一下午没有收到唐轲的消息。
没有消息。
没有。
“你脸色好难看啊,怎么了?”吴姜难得见他频繁地看手机,猜测:“老刘又给你发任务啦?”
“不是。”傅裕摁灭屏幕,颓废地把这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往球包上一扔,拧开瓶盖又吞了一嘴矿泉水。
忘情水也不是这么个喝法。
吴姜困惑,“那你有什么好心事重重的?手上又没有活要干,又是新婚燕尔,别整的像更年期似的。”
对啊,新婚燕尔,妻子不回消息他和老了二十岁没区别,可不更年期吗。
傅裕不理他,自顾自擦汗。
身上黏腻腻的感觉加重了焦躁的情绪,随着汗液的蒸发,有什么东西在对他进行吸魂摄魄的神秘仪式,无形的枷锁绑得他不能呼吸。
良久,他问吴姜:“你和小莉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我们啊,我们打算先办婚礼再领证,小莉的家庭状况你也知道,爸妈一把年纪了还在闹离婚,她说等稳定下来再结。”吴姜扯扯衣领散热,继续说:“其实婚礼我们一直在准备,从去年开始我就在看场地了,今年年底应该能成。”
“嗯,挺好。”傅裕反响不高。
吴姜一个激灵直起腰,凑近问:“哎,你和唐轲什么时候办婚礼啊?”
“不办。”
“啊......”吴姜一脸“这怎么行”的惋惜样,“女人不应该更期待婚礼吗?小莉就超在意的,她说一生一次必须做到完美。”
傅裕轻瞥那颗左右脑互搏最后两败俱伤的脑袋,说:“你要是一直有这种刻板印象,我就去小莉那边告状。”
吴姜不明所以,两只眼睛大大的问号:“告什么状,我又怎么了?”
“她只是因为要和你结婚所以认真,你却以为她在斤斤计较。”
“不儿,你曲解我......”吴姜这会儿脑子灵光了,试探性地说:“嘶,那你们不办婚礼是因为——”
“因为勤俭持家。”傅裕打断他,没让他继续说下去。
即使傅裕知道真相长什么样,也不愿摆到明面上来说,毋宁它始终灰糊糊乱糟糟的一团。程序员的黄金准则之一是,代码能跑通就不要再碰了,输入输出都对就行了,太贪心会吃不了兜着走。
他从座位上离开,招呼吴姜上场再打一会儿。
小腿逐渐酸胀,右手手臂也因长时间使用爆发力而隐痛,等送走重量级选手和纹身哥后再次回到休息座,傅裕的手几乎使不出平日的力气,连拧瓶盖都得费番工夫。吴姜比他打得少,却比他累得更快,一会儿坐一会儿跑,精力很快被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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